第1549章 龍魚坊的一團亂

  那頭,扈傑一跑下去,原本還井然有序的驗糧攤子一下子就亂套了。

  各種驚叫聲音此起彼伏。

  「大人,您怎麼過來了,這種差事不是您應該做的啊?」

  「大人,您快回去歇著吧,我們幾個忙得過來,這哪有讓糧道大人跟著我們幾個無品無階的差役一起幹活的,這不是讓人笑話嗎。郭大人,快來勸勸糧道大人吧,不管怎麼說,這糧道大人都不肯走啊。」

  「誒誒,糧道大人這稻穀不是這麼驗的!這不能行啊,還沒經過四道驗法,是不能往木斗裡面倒呢!」

  驗糧的攤子一下子亂了。

  三個差役都在那忙不過來,一個差役攔著篩子,一個差役捂著木斗,另外一個還在一直搬救兵,不是喊師爺就是大喊郭大人。

  拍在後面的那些百姓也是各個瞪大了眼睛,一個個暗暗腹誹。

  要知道之前每年收糧的時候,也會有監察使還有督糧道過來做做樣子,坑啊逗死陪著縣令在衙門口走走過場,也就收糧的第一天能在衙門口看見這兩位欽差大官的影子。

  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後面那幾天,那基本上連人影也瞧不見了。

  偶爾還是能在城裡最大得到酒樓里見到這幾個大人物,其他時間,想要見面都是難事。

  更別提像是眼前這位會主動跑下來跟著差役一起幹活的,全場排隊的百姓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怎麼就不行,你們攔著我作甚,我看著稻穀好好的,生不生蟲子,這不一樣就看出來了嗎,怎麼還你們一個個又是扒拉又是放在篩子裡篩的,就這麼磨磨蹭蹭的驗糧,這得驗到什麼時候去!」

  就在那些百姓全部目瞪口呆的同時,驗糧攤位前的扈傑已經不耐地發了牢騷,聽著身邊差役的左一句不行,又一句不成的,直接抓起一把金黃色的稻米攤在手掌心,蒲扇似的大手捧著米伸到那幾個差役臉上,「你們好好瞅瞅,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還在那裡挑三揀四的?要我說,直接把這袋子米都倒進去!」

  三個差役脖子使勁後仰,盡力躲開已經快要伸到臉上的手,低垂著頭也不敢吱聲。

  「不成啊,糧道大人,這驗糧可不是這麼來的!」

  那邊的郭一賢也已經跑了過來,生怕扈傑連這些米查都不查就往木斗里倒,乾脆橫著擋在木斗前面,臉上笑容也有些僵硬了,「這驗糧可是一懲惡細緻活。你光看有些稻米顏色好看,但是裡面是空心的,它沒灌好漿就長成了,這樣的米,那都是殘次品,可是萬萬不能收歸國庫糧倉的。→」

  「哪有的事兒,我雖說是個粗人,但小時候也是跟著大人種過地的,這一袋子米我都看過了,各個顆粒飽滿,哪有空包的。」

  扈傑眉毛一沉,一臉的不耐,「你整這些羅里吧嗦的規矩,可是真夠煩人,有攔著我的這功夫,多查驗幾袋稻米,後面排隊的人也能早走幾個!」

  說著,也不管郭一賢是不是還擋在木斗前面,直接扛起地上的這袋子稻米徑直走過去,一把推開郭一賢,將米袋裡的米全數倒了進去……」

  旁邊幾個差役看傻眼了。

  郭一賢也是連連哎呦的叫喚,卻又撼動不了五大三粗的扈傑,勸又勸不走,也沒膽子讓差役動手拉走,最後沒得辦法,只能由得扈傑去了。

  平台上的顧梓晨望著下面滑稽的一幕,單薄的嘴唇也難得翹起了愉悅的弧度。

  ……

  鄴城。

  此刻,西頭偏西,陽光以由盛轉衰。

  萬丈金光已經變了顏色,顏色加深,透著暗沉的一抹橘色。

  衙門口聚集的看熱鬧的那些城裡百姓此刻已經全部散去。

  鄴城衙門口又恢復了平時的清淨冷落。

  街頭巷尾,偶爾還有那麼個閒人坐在茶館裡,或者酒樓雅間裡,談及此事。

  就和秦月夕猜測的一樣,這還沒到一整天的功夫,白詡獲盜竊罪,要罰到鐵礦場區做苦役的事情就已經傳遍鄴城的大街小巷。

  尤其是那些跟龍魚坊素日都有結交,有經濟往來的,那都是從小廝僕人嘴裡最先知道此消息。

  原本還和白詡稱兄道弟的那些朋友,全都躲得遠遠的,就算是被人問起,也說和龍魚坊沒有什麼親密關係。

  生怕沾染的太深了,也會和白詡一樣在十天或者半個月後,也被人告上公堂,又牽扯到別的什麼案子裡去。

  另一邊。

  龍魚坊那邊卻翻了天了。

  住在水榭的坊主夫人聽到丫鬟來報,說是白詡今日在衙門被秦月夕狀告獲罪,還被扒了褲子,大眾打了三十板子,直接打暈過去後,哭的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老管家也因為認罪伏法,雖然免了杖責,但還是跟白詡一樣,被一同關押進了鄴城的大牢里。

  如今偌大的龍魚坊,能主事的也只有坊主的原配夫人,還有帳房先生了。

  至於白詡的兩個兒子,一個才剛八歲,另一個還不滿三歲,都是頑皮的孩童,根本不知道家裡出了大事,在嬤嬤的陪護下,去後花園玩耍去了。

  坊主夫人坐在平日裡白詡最喜歡做的水榭大廳的椅子上,手裡拿著帕子,一邊垂淚,一邊泣不成聲地對帳房先生道「現如今,家裡能主事的除了我,也就剩下你這個久在魚舫做事的帳房能跟我出個主意了。現在坊主被關在大牢里,總要想個法子把人撈出來才是,還請帳房先生代為出面,拿上一萬兩銀票……」

  未等坊主夫人把話說完,帳房先生就打斷了後面的話「夫人不必說下去了,若是在蔚城,這個法子對蔚城縣令或許還管用,但在咱們鄴城……都知道那沈長青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何況坊主今日在堂上已經認罪,人證物證更是一樣不缺,鐵證如山,沈大人的判決也已經當著諸多百姓的面下了……」

  「這案子就連方訟師都沒有法子,夫人還是別想去撈人了,免得私下賄賂官差被人揭發,還把自己也搭進去。」

  「啊?」坊主夫人低叫了下,一臉的大失所望,然後哭得更慘,「嗚嗚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霎時間,水榭里又是一陣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