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兩人的叫嚷,錢掌柜微微搖頭,腳下的步履更是不急不緩。
等他出現在酒坊門口的時候,這兩人已經不知道又喊了多少句了。
門口的長街已經是圍滿了人,幾乎將眼前的這片長街堵住。
好好的一條兩丈寬的長街,此時已經被這些人圍堵的水泄不通。
擔心錢掌柜一個人出去有危險,守在門口的兩個夥計也緊跟著掌柜的走出了店鋪,越過高高的門檻,規矩的站守在門口兩邊。
「好啊,錢掌柜你可算出來了,不躲著我們了?」
見到錢掌柜露面,年紀較長的大哥最先走上前譏笑了一句。
他身邊的小兄弟則沒有好臉色,一臉不忿地盯著錢掌柜「你給大家說說,你為什麼不賣給我們酒水?你們城裡的,就連在街邊支一個攤子賣扯麵的都能來你們店裡賒銷五罈子米酒,我大哥可是正兒八經的在黃梁子鎮開客棧的,就算小了點,也比一個賣扯麵的攤子大吧,你憑什麼不給我們賒銷?」 ✶
兩個人一見面,還不等錢掌柜客氣一句,就劈頭蓋臉的指責了一番。
後面的夥計聽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冷臉警告這兩人「你們兩個,跟我們家掌柜的說話客氣點,看不見我們掌柜的年事已高,已經有六十多歲了嗎!」
「你……」那小年輕眼睛一瞪,身子往前傾了一下,大有要吵架的姿勢,只是才剛踏出一步,就被他身後的大哥拉了回去。
「小弟,別跟夥計掰扯。咱們就是在這裡等錢掌柜的。」大哥一句話,把小弟的理智又拉了回來。
小弟不屑地對著夥計冷嗤一聲,轉而看向錢掌柜「錢掌柜,我們敬你是個老人家,這兩天可是給足你面子了,先開始都是老實在店裡等著你呢,結果你一直躲著我們。要知道我們一聽說你們月夕商號的酒坊開了一個分銷模式,我們馬上放下客棧的生意,走了一百多里地才找過來的。這城裡其他人你都給賒,就我們不給,憑什麼啊?
「是啊,我小弟雖然脾氣不好,但說話的沒毛病,我們可是大老遠的趕過來的,一開始你對我們還可客客氣氣,結果你一聽我們是外地的,你就不賒給我們,讓我們走人,你這不就是欺負人嗎?你論年齡,那可以算作是我們長輩了,這麼欺負我們外地來的晚輩,這可不好吧?」
「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從未說故意躲著你們。實在是這兩日來找我的各路客商實在太多了,我年紀大了,精力有限,處理那些事務,草擬契書的速度就會慢,但每天我都會在處理完內務後,去大堂告知你們兩人不必再等了,一百壇酒水,這必然是賒不出來的。」
錢掌柜看著兩個比自己強壯許多的年輕男子,目光坦蕩蕩的迎上去,不慌不忙的解釋「再說了,不能賒銷給你們,這話在你們來的第二天我就說了。你們兩位張口就要一百壇酒啊,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再加上你們賒的稻米,一共折算成現銀都值個一萬多兩了,這麼大一筆數額的單子,也不是我小小掌柜說了算,自然是要上報東家。因此給你們答覆才晚了,但絕無怠慢。」
「你還說不是怠慢,誆著我們呆在大堂里苦等,這不是耍猴嗎?」少年怒道。
錢掌柜轉頭看著少年,疑惑的皺眉「怎的說得上怠慢,這三日,你們白天坐在我們店大堂椅子上喝茶,光是上好的雨前龍井,就喝了半斤,瓜子三盤,花生四盤,水果盤子也吃了五六盤,算下水果就來有個十來斤了,光這些就不少銀子了,怎麼的說得上怠慢?」
這話剛說出來,圍在附近的百姓就一陣唏噓。
不少人低聲議論。
「天爺喲,這是來酒坊當茶樓了,聽聽,三天時間吃了這麼多東西。」
「就是啊,我們全家六口人吃三天才捨得吃一盤水果。還都是可著孩子吃,大人就吃點爛的、壞的。」
「別的不說,就說他們兩兄弟喝上好的雨前龍井就喝了半斤,這都快十兩銀子了!」
大家這麼一議論,守在這裡的人才更加明白,合著這兩兄弟沒說實話,光是吃就吃了十幾兩銀子,還站在這裡睜著眼說瞎話。
兩兄弟也是聽到眾人的討論聲,互相尷尬的對視一眼,其中那個年長的大哥沉下臉來,「你胡說,哪有吃那麼多?一共就上了兩盤瓜子,能值幾個錢?」
「口說無憑,老朽可以拿出帳房先生這兩日寫的帳簿給大家一觀。」
說完,錢掌柜微微側目,給身後的夥計遞去一個眼神。
夥計看到錢掌柜投來的視線後,點了點頭,小跑著進了大堂。
只是進去了一小會,就馬上又跑著出來,手裡還捧著一本藍色封皮的薄薄小冊子,跑到錢掌柜面前站定「掌柜的,這是咱們家專門招待來賓訪客記錄茶水的帳簿,請您過目。」
錢掌柜滿意的點點頭,拿起這本冊子,微微舉起「各位,看看這帳簿上的字,本店設有兩個帳簿,一個是生意往來,用來交稅,給衙門查驗收支的帳本,而這本是用來記錄招待酒水的帳冊。」
他一邊給大家介紹,一邊翻開帳簿,找到這兩天的頁面,然後徹底展開,將寫字的一面翻過來對著這些百姓,「大家請看。」
隨著帳冊舉起,大家也定睛細看。
果然就如同錢掌柜說的這樣,上面記錄的內容和他說的分毫不差。
兩個鬧事的兄弟也看到了這個帳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還是大哥的臉色最先恢復正常,氣咻咻地說「就算吃了這些,我們也沒說白吃,你只要賒銷給我們,我們賣了酒水,自當還給你進貨的銀子!是你不肯賒銷,現在反倒怪我們多吃了!」
「老朽從未怪你們多吃,難道不是你們自己在這裡說,是我們酒坊怠慢你們?如今拿出帳冊不過也是為了自證清白罷了。」
錢掌柜微微一笑,轉手將帳簿交給了身邊的夥計,然後道,「再說了,我一早就告訴你們,賒銷不成,仁義仍在,兩位回家路費,我們酒坊願意掏了,已經如此誠意相送,你們還要再次鬧事,那我就只有報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