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極大的說完這句,似乎還不解氣,又抬起左手抽起床上最後一個繡花枕頭,狠狠扔到了地上。
甩胳膊的力氣太大,又牽扯到了右手的傷處,疼的燕雪凝一聲低叫「啊——」
「姐,你沒事吧?」
儘管已經對燕雪凝的這些話有了意見,可看到親姐受傷,露出痛苦的神色,燕回青還是忍不住彎下腰關切的要去查看。
只是他的手還沒碰到燕雪凝受傷的右手,就被燕雪凝氣沖沖的抽開手掌「現在來關心做什麼?」
「姐,不管在咱們之前如何吵架,我始終都是你的親弟弟啊,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之前就是因為你不許我練武我才會跟你耍小性子的, 但現在……」
燕回青話語一頓,等再次開口就已經轉移了話題「姐,你放心就是了,顧叔父他們是不會把你一直關在莊子裡的,叔父他說了,只要你能洗清革面,能夠在那女道長的開化下放下這些怨念,就還會放你出來的。」
「哼,燕回青,也只有你這麼單純,永遠相信別人的鬼話!」燕雪凝冷冷嗤笑出聲。
燕回青再次搖頭,乾脆在床畔蹲下來,懇切地看著姐姐「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看的出叔父跟咱們爹爹的同僚情誼還是很深厚的,叔父也是個明事理,且言出必行的人。他斷然不會隨意開口糊弄我。而且……」
他話語了略有遲疑,慢慢垂下頭,訥訥道「就算真的……顧叔父騙我了,不肯把你接出來,你還有我這個弟弟啊,我一定會把姐姐接出來的。」
燕雪凝冷睨著他,並不馬上接話。
燕回青又迅速抬起頭,雙眼忽然注入了盈亮地光,直直地望著姐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會認真習武,有生之年,我一定會學有所成,就算考不上武狀元,也一定會考一個武舉人,去軍營里立一番事業,到那時,我一定凱旋迴來,把你從莊子裡接出來!」
說完這句,他忽然徹底蹲下身自,然後朝著燕雪凝直挺挺的跪了下來,同時伸出右手,中間三指併攏指向房頂,鄭重地說「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一定不辜負姐姐期望,振興咱們燕家!」
燕雪凝面無表情的容顏終於有所變化,緊繃的臉部線條一點點鬆懈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燕回青,怨毒的眼神也忽然清明起來,「弟弟……」
「姐!」
聽到燕雪凝總算肯喊自己弟弟,燕回青激動的往前撲,一把撲倒柔軟的床鋪上,「姐,你,你不生我氣了?」
燕雪凝無力的搖搖頭,已經有了干紋的雙唇微微一抖,吐出了一串柔軟的句子「弟弟,我怕連累你。69🅂🄷🅄🅇.🄲🄾🄼」
「不連累,不連累,叔父說了,知道我與這事沒有關係,還要我不要放在心上,還寬慰了半天呢。」燕回青的臉上立馬露出笑臉,「姐,我真的讀不進去那些書,我試過了,我不是讀書的料,你就讓我習武吧,我這些天跟著我師父聯繫基本功,師傅也誇我是練武的好苗子。你相信我,只要我肯勤學苦練,我一定能出人頭地的!」
燕雪凝並未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好了好久才眨眨眼睛,無奈的仰起頭輕嘆一聲「罷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或許老天爺就是要這樣安排,自咱們這一代起,就要斷了咱們燕家的御史文臣的命數。若我非要強求,也是無用,不如就隨你的意思,盡力而為吧。」
她真的累了。
也在今天就想通了。
她不願意又如何,她想讓燕回青求學上進,他肯聽嗎?他一心要去學武,她阻止的了嗎?
之前鬧成這樣僵持的局面,險些連姐弟情分都沒有了。
或許這就是他們燕家的命數,他們燕家三代文臣的命數到頭了!
燕雪凝看著房頂華麗繁複的雕花隔斷,無助的握起了拳頭。
她恨啊!
恨自己家道中落,從雲端被踩進泥地里,恨自己是個女兒身,空有一身才情,無處施展,只能在閨閣里寫詩度日。
更恨上天不公,明明她才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女子,最終卻還不如一個侯府賤妾生出來的傻子庶女!
「姐,我給你說……」燕回青討好地露出笑容,繼續道,「顧叔父跟我說了,說先讓你在深山的莊子裡小住一年,避避風頭,等魯國公夫婦徹底不追究此事了,就聯絡你外祖母家,把你送去你外祖母哪裡,如此你也不會覺得是寄人籬下了。」
燕雪凝垂下頭,重新對上燕回青的視線「當真?」
「真的,姐,我怎麼會騙你呢。顧叔父也不會拿種事情騙我的。他說原本就有此意,一直托人打聽咱們外祖母的下落。咱們家被抄家的時候,外祖母一家為了不被牽連,連夜搬走的,無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是顧叔父一直四處打聽,這個月才剛得了消息,原本是想著姐姐你在顧家住了還不到一年,想著過了年在給你送過去的,沒想到……」
燕回青有些哽咽,遺憾地說,「現在出了這檔子事,那位杜小姐看意思是馬上就要回京城了,等回了京城,這種大事必然要給魯國公夫婦說,你若不處置一番,關上一年半載,不好給魯國公夫婦那邊交代。」
「這樣也好。」燕雪凝漠然的點點頭,臉上的線條重新緊繃起來。
雖然她恨極了顧家,也痛恨顧啟元,但卻不得不承認,此番事情,顧啟元安排的是對的。
既然她死不了,那她就不會再求死了。
她要好好地活著!
她就不相信,秦月夕永遠都能過的這麼一帆風順,就沒有倒霉那一天。
她要好好活著,等著看到秦月夕霉運臨頭的時候。
「回青,去重新端一碗藥過來把,我要喝藥。」她柔柔地開口了。
燕回青高興極了,噌地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姐你等我,我馬上就回來。」然後不等話音落下,人已經跑出了寢室……
與此同時。
蔚城,月夕酒坊門口。
兩個身穿褐色長袍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堵在月夕酒坊門口鬧事,口中大聲叫嚷著「欺人太甚,今天不賣給我們酒,你這生意就別他娘的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