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凝走的謹慎,臨走之前還不忘將裡屋的窗戶拉開一條小縫,讓風口對著裡屋圓桌上的話本子。
夜裡的清風時不時吹進屋子,便會時不時的將攤開的話本子吹動一頁紙張,發出嘩啦一聲的翻書響動。
而她則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還不忘記那個將房門關好。
踩著純木的過道往樓梯口方向走,樓下就是食客們吃飯的大堂。
只不過已經是深夜,一樓大堂早已沒有了吃飯的食客,城裡的百姓早就回家休息了。
客棧的門雖然是敞開的,但外面過往的行人卻已經比白天少了兩倍不止。
一樓只有一個當值的夥計,還趴在櫃檯上打著瞌睡。
杜清怡拉著蓉蓉走下純木的台階,像是做賊一樣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客棧。
燕雪凝站在樓梯口處凝望了一會,看杜清怡的腳步走遠了,這才跟著慢慢下樓,同樣是腳步輕輕,沒發出一絲響動。
就這樣也跟在杜清怡身後,走出了陶然樓客棧。
街道外面,昏暗一片,今天烏雲蔽月,只有為數不多的點點辰星點綴夜空。
就這一些還沒打烊的店鋪里映照出的燭火光芒,燕雪凝看著杜清怡朝城南門口的方向走去。
而她兵不著急跟上去,而是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後,去了上次約人的酒鋪子那邊。
果然在酒鋪里又看到了那個酒鬼趙四。
趙四這幾日尋花問柳,已經將之前燕雪凝打賞的銀子花的差不多了,正借酒澆愁,發愁要不要找個營生乾的時候,沒想到貴人小姐又出現了!
趙四歡喜的放下酒杯,主動湊過去作揖「小姐,這回是專程找我辦差事的嗎?」
「不錯,想來你也應該還記得我妹子的樣子。那你就去幫我盯著,看看我妹子今晚是否還是跟上次一樣,出城見人去了。」
燕雪凝站在酒鋪外面,壓低聲音吩咐完,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小錠碎銀子放到離自己最近的八仙桌上。
那邊的趙四見到銀子,雙眼發亮,撲過來將銀子揣進懷裡,「好說好說,我都記得呢,還是上次的老規矩把,只跟著,不打擾?」
「對,事成之後還是五兩銀子。」燕雪凝認真點頭,不苟言笑地看著趙四,「我找你這事兒,切不可更任何人說起,否則在我就去找別人。」
「不不,不會的,我趙四還是言而有信的,答應小姐,自然全力做好。」趙四還惦記著能長期掙錢,自然不想得罪眼前的小姐。要是得罪了,去哪裡找這麼簡單就能掙錢的差事。
「那你快去吧,我妹子這會兒應該是已經走出這條街了。你也需要這整晚都跟著,只需要跟一個時辰,等夜裡子時,我會在這條街上的陶然樓客棧的后街等你。」
燕雪凝叮囑完,便抱著手裡的湯婆子優雅離開。
另一邊。
杜清怡已經帶著蓉蓉走出這這條長街。
只是走出這條街後,這路上就顯得冷清了些許,過往的行人也不在那麼多了。
蓉蓉左右環顧,看周遭路過的行人越來越少,心裡發毛,警惕地提議「小姐,今晚著實出來的有點晚了,江公子還在城外住著,咱們兩個走著去是不是有點不安全,要不然明日一早出城去見吧?」
「這……」聽著蓉蓉的勸說,杜清怡也 猶豫了一下。
此刻雖然還算不得深更半夜,可天色也的確是不早了。
若是放在京城裡,這會還熱鬧非常呢,可這裡是小縣城,比不得京城,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她倒不是怕這裡會有壞人,而是擔心這麼晚了,自己若是出現在江秦的清心別院門外,只怕也會把江秦嚇到把。
而且這麼晚了,見到江秦後,又該說什麼理由是需要漏夜前來相見的?總不好才見兩次面,她就要明明白白的跟江秦坦誠,自己已經『芳心暗許』了吧?
遲疑了片刻,杜清怡的心裡已經拿定主意「我想好了,今晚難得出來,且還沒有青青跟著,明日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還不一定呢。所以……」
蓉蓉神色擔憂「所以小姐您一定要出城去嗎?那奴婢去給您雇轎子。」
「不,是要出城,不過……倒不一定非要見江公子。」杜清怡伸手攔住蓉蓉要轉身的動作,語氣略帶興奮「我們一起雇一頂轎子出城,但我不下轎子,到了碧水湖那邊,就遠遠地看著你。你去幫我敲門,就跟江秦說——」
她放慢語速想了想,「月夕不是今天再跟那些掌柜的開會,商量什麼經營模式改變的事情嗎?江秦葉桑生意人,不如就約江秦明日進城,一起幫月夕看看她擬好的那些契書可有什麼遺漏之處。」
「好,這種算是敲門的時候有個由頭了。」蓉蓉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然後兩個人便手挽著手,一起走向了另外一條街上,專門僱傭轎子的轎行去了。
夜色朦朧。
等杜清怡和蓉蓉兩個人走遠了,在一家賣綢緞的鋪子門口豎立的牌匾後面,趙四的身影從後面竄了出來,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
子時三刻。
燕雪凝再一次從客房裡走了出來。
臨走出的時候,香桃還在外間屋子的軟榻上睡夢正酣,身子都不知道在軟榻上翻了幾個身了,嘴角也流出了透明的口水。
燕雪凝瞧著香桃這幅奔放的睡姿,滿意地笑了下。
這樣也好,睡得香,也就不會察覺她今晚連著出去兩次了。
眼看著跟趙四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燕雪凝不再耽誤,提著百褶長裙快步下了樓。
這會,樓下的夥計也在不停的打盹,眼皮子幾乎都沒有睜開過。
燕雪凝腳步輕快,很快就走出了大堂,直奔著約定好的后街客棧後門小院走去。
站在小門後面,燕雪凝手裡捏著一柄鋒利的小匕首,等待著趙四出現。隨手攜帶的匕首是幾個月前燕回青送她的,說是刀鞘鑲嵌的彩色碧璽石很適合女子,就送她把玩了。
今日拿在手裡,不過是為了夜裡等人壯膽。
約莫等了一會,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卻不是趙四,而是一個滿口穢語,正在辱罵秦月夕的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