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此刻已經換下了下午顧啟東帶進府時穿的那一套窄袖黑底紅花，俗里俗氣的綢布衣衫，而是穿著上好的藕粉色浮光錦做成的對襟小衫，裡面陪著一條淡綠色的繡荷葉蓮花紋的齊腰百褶裙。69🅂🄷🅄🅇.🄲🄾🄼
頭髮也重新梳洗過了，雖然還是標準的一個小女娃的丸子頭，但卻在兩個丸子頭的髮髻處簪著兩朵漂亮的珍珠和紅瑪瑙做的珠花。
只是這女孩臉上的氣色依然很差，雙頰凹陷，唇瓣毫無血色，拘謹的躬著小腰身坐在顧母的懷裡，一動不動。
顧母抱著瘦弱不已的寶珠，也是眼神焦灼地等著秦月夕的回答。
秦月夕的問診還沒結束，在看過了寶珠的臉色，以及舌苔後，又想看一下寶珠的下眼瞼。
「寶珠乖，頭抬起來，眼睛睜大往上看看。」
秦月夕單手托起寶珠的下巴，試圖將小女娃的腦袋扶起。
奈何寶珠就像是個受了驚嚇的鵪鶉，秦月夕的手指才摸到她的下巴，她就更加使勁的弓起身子，深埋著頭，一點也不配合。
「乖，聽月夕姐姐的話，月夕姐姐給你吃金絲蜜棗，可甜了。」
秦月夕見她不肯抬頭，想到這孩子身上還會是不是發作癲癇，自然不敢蠻力抬起，只好放開寶珠的下巴轉而從身後的廚娘手捧的一個琉璃南瓜盒裡拿出了一顆蜜餞。
「唔……」
寶珠絲毫不為所動，連看都沒看一眼，嘴裡還發出了類似抗拒的聲音。
秦月夕忽然明白，這孩子好像不會說話？
三歲的孩子了，竟然還不會說話嗎。
為了求證，秦月夕抬眼看向顧母，「娘，寶珠一直在您這裡。您哄了她一下午，可曾聽到她說過什麼嗎？」
「不曾啊。」顧母如實回答，順便也轉頭看向守在一旁的周嬤嬤，「我午睡那會，你派人帶寶珠了一會兒，寶珠可有說過什麼嗎？」
「沒有。」周嬤嬤上前一步，謹慎回答，「奴婢帶她的時候，她一個字兒也沒說過，就算是渴了餓了，也只是在那哼哼唧唧，小手在空中亂比劃，還是奴婢猜了半天才猜出意思。」
周嬤嬤的此言一出，就像是一記重錘，再砸了眾人心口。
難怪當時顧啟東領著寶珠進府之後，寶珠給顧母只行禮，卻不開口問安。
原來是無法說話！
杜清怡和顧青青兩人對視一眼，看著寶珠的眼神變得愈發同情。
顧父坐在那邊也是長長嘆了一口氣，雖然一句話沒說，可這一聲嘆息已經足以表明沉痛。
尤其是顧母，直接忍不住收緊雙手，將寶珠摟到自己心口上，心疼的摸了摸寶珠發黃的劉海，「這可憐的孩子，竟然是個啞巴？莫不是，這個也是娘胎里坐下的毛病？」
「這倒不見得是。」秦月夕看顧母如此難受，直接否認，推測道，「我想，寶珠或許不是啞巴，而是常年住在那殺豬匠的豬圈裡，本就不是那殺豬匠的親生閨女，自然不受重視，肯定也無人教導她如何開口說話。我們常人的言語，都是需要人一引導，說教，才能學會。無人教她，所以到現在，她自然什麼也不會說，但我想她大概能聽懂我們的意思。」
她記得在現代社會裡，就在訓練營里遇到過這樣的孩子，管那孩子的教官是個變態，只喜歡把手下一群學員孩子關在黑屋子裡，從來不給出來，也不很這些孩子溝通交流，每天只給一次飯食，等屋子裡最強壯的孩子，能從幾十個孩子裡活下來，才能走出小黑屋。
可這樣的孩子，因為無人正常溝通，根本不會說話。
她看寶珠應該是聽得懂交談的，尤其是顧啟東領著寶珠拜見顧母的時候，讓行禮就行禮，可見這一路上顧啟東沒少教導。
但雖然聽懂意思，想要開口說話，可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學會的。
「寶珠以前缺管少教，每人教導如何說話，說不定還經常被周圍人欺負，性子也就膽小了些。想要她開口，估計要多費一些時間。娘不必太過擔心。」
「月夕，有你這句話，娘的心裡好受一些了。」顧母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看著秦月夕又問，「月夕，你看寶珠是否和顧啟東所言的一樣？」
「我剛才給寶珠把脈，發覺她脈搏過緩，跳動的也不夠有力，這是身體氣血兩虛的表現。她舌苔比較厚重，可能腸胃濕寒，脾腎陽虛，這都是需要補的，急不來。她的氣喘之症，這個病症不好治療，我有把握讓她減少復發，但若想要去跟，估計困難。至於羊角風……」
秦月夕話語微頓，心裡也嘆了一口氣。
所謂的羊角風，就是現代醫學上說的癲癇。癲癇，主要症狀就是發作時身體呈反弓狀，四肢抽搐，甚至會口吐白沫，胡言亂語。醫學解釋是說，這是大腦神經異常放電，而導致刺激到了中樞神經。
通常的治療手段是電擊治療，加以藥物輔佐。
只是……
這裡可是大晉朝，去哪裡找能夠進行電擊治療的先進儀器？即便是鬼手李在這裡，能做出的東西也不過是一些手術刀，手術器械等基礎的工具。
電機儀器那種高精尖的電子設備，遠遠不是鬼手李能製作出來的。
而從中醫上，該如何治療，她還真不清楚。
秦月夕面容嚴肅，鄭重道「娘，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敢跟你亂說。至於寶珠這羊角風，我還真是才疏學淺，不知該如何處理。還是要明日一早，咱們就備車去鄴城，去探尋那位住在鄴城裡的兒科聖手。專攻兒科的大夫救治的病兒，沒有幾萬也有幾千人了，想來還是能有辦法的。」
「好，那就依你說的。」顧母十分信賴秦月夕的每一句話，一聽兒媳說力所不及，要去鄴城，二話不說的看向坐在對面圈椅上的顧啟元，「主君，你等下就跟趙管家說一聲，明日一早還要套馬車，去鄴城。我要帶著月夕一起去。」
「好！」
顧父也沒有二話，直接答應下來，然後大步流星的朝屋外走去，去給趙管家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