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東說這話的時候，那雙狐狸眼一直賊溜溜地盯在自己大哥的身上，仔細觀察著顧啟元接下來的反應。→
「你說什麼？」
果然此言一出，顧父腳下一頓，進門廳的動作明顯慢了一拍，「你說，那個小女娃有羊角風？」
「是啊是啊，大哥您別怪我，剛才看嫂子那麼激動，我就沒敢開口說，這不是私下裡偷偷給您說一句，讓您心裡有個數。」
顧啟東一邊點頭，一邊一本正經地說，「我起先遇到這小女娃的時候，要找她的繼父贖她的時候，她的繼父就給我說了，說這丫頭半點用也沒用，也養不大，賣不了幾個聘禮。說她身子不大好，腳上也不利索，還會發羊角風。」
「我當時知道後，就在嶺南給請了個苗醫，苗醫給開的方子也只是緩解之法，但我們走來，加上在蔚城也住了小半月了，那十幾服藥已經吃完了。這小丫頭身子虛弱的很，斷藥後，不知會有什麼影響呢。大哥若是有心好生把孩子養著，就得趕緊請大夫，最好是那種杏林聖手，若是沒有，怕是……」
顧啟東故意不言，而是搖頭嘆息。
顧啟元的臉色更加嚴肅了，身子乾脆僵在原地，一步也動彈不得。
難怪他剛才端詳那小女娃的臉色，看那女孩雖然穿的是不錯，但身量不高，骨架又小，雙頰瘦削凹陷，眼下還一片淤青，臉蛋慘敗一片，只有那雙眼睛看起來還算有神。
當時他就奇怪，這孩子怎麼瘦弱成這樣，若只是有氣喘之症，也不該如此，還以為是在殺豬匠那裡受苦太多所致。
可依照顧啟東的話來說，這已經不僅僅是受苦太多，營養不足所致的疾病，而是身上多種疾病，才會瘦弱至此。
若是不請來大夫好好診治，怕是沒一兩年可活了。
「大哥，先進去坐下歇歇吧，咱們都說了這麼多話了，進去喝口茶，請大夫的人，您給管家吩咐下去就成了，能不能找到，全看天意了，唉。」
顧啟東適時地開口催促，再一次提醒顧啟東去找名醫。
他就不信了，以顧母剛才對小女童的憐愛來說，就真的能狠下心見死不救。只要尋遍名醫而不得，秦月夕到了不得診治的時候，她到底有幾斤幾兩，不就看出來了嗎？
顧啟東心裡的算盤打的很美，顧啟元卻已經憂心忡忡，但又不能直接在四弟面前表現出來，只得板著一張臉先回到大廳。
等幾人重新落座後，顧母還是坐回在剛才的位置上，不方才不同的是，她不再是端坐在圈椅上，而是懷裡多了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娃。
那女娃膽小的很，怯生生坐在顧母的腿上，縮著腦袋不敢抬頭，活像一隻鵪鶉。
顧母看到這孩子這樣，又想到當初顧梓晨的乳母桂嬤嬤何等忠烈，桂嬤嬤本就是早年全家遭了水災，只有她一人活著進了丞相府做事。為了維護梓晨的清白名譽，被獄卒們用酷刑虐殺在了刑獄司里。
就連桂嬤嬤的女兒也未能倖免，也在發賣之後慘死。
現如今桂嬤嬤家裡就只剩下這麼一個丫頭作為血脈延續了，偏偏還生的這樣孱弱，受了這樣多的苦，教她怎能不心生憐愛。
顧母抱著小女童，低下頭，目光柔柔地看著女童的側臉，輕聲喊著「寶珠，這名字也很襯你，不改名字了。就算是你外祖母沒了也不要緊，你還有顧奶奶，往後，我會待你如親孫女一般，把你如珠似寶的疼著。」
寶珠依然瑟縮的坐在顧母的腿上，聽到聲音也仿佛沒有聽到，絲毫不作應答。
顧母也不氣惱，更加和藹地摸了摸寶珠的頭頂，然後給身邊的周嬤嬤吩咐下去，讓趕緊端來一碗八寶甜酪哄孩子吃。
坐在一旁，看了許久戲的燕雪凝也趁著這個功夫，朝顧母那邊探過身子，打量著寶珠的模樣，口中也柔聲感慨，「天，真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瞧她這雙小手瘦的，說她今年只有兩歲，我也信。這般受苦，聽剛才顧四叔說，是給養來當乞丐丟在街邊要錢的？」
燕雪凝不可置信地輕輕搖頭，嘆息道，「幸虧是顧四伯有心，不怕難不怕累的把這寶珠給帶回來了，若是在晚一晚，怕是要活活被折磨死了。」
「這些人，黑了心肝，這樣的病兒也要欺辱，可恨我沒親眼看到那個殺豬匠，不然也叫他嘗嘗沿街乞討是個什麼滋味！」顧母聽到這些，心裡更痛，難得的動了怒意罵人。
燕雪凝趕忙柔聲勸解了兩句，正想再說點別的，卻看到秦月夕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卻也不看自己一眼，直接對一旁的顧母開口，「娘，這孩子在娘胎里的時候多半就營養不良，身體孱弱，很大程度也是母體裡沒有長好。看她的臉色也很差，這調理身體的事情不能拖，需要今晚就請人開方子。」
「對！」
顧母用力點頭，「我之前是聽說，鄴城那邊倒是有個擅長小兒科的大夫，只是那人年邁，早就輕易不走動了。若想看病，咱們得準備馬車，儘快趕去。」
越說越急，顧母乾脆看向那邊正在和顧啟東低語的顧父，「主君，我看寶珠這身體不能再拖了，剛才四弟也說了，寶珠帶來的藥也吃完了，不如趁著天色還早，趕緊套了馬車，咱們去鄴城一趟。若是你還要備課，那就我跟月夕去！」
「娘，不急的。」
秦月夕趕忙出聲阻止，「我知道娘疼惜這個丫頭，此事的確需要抓緊，但也不能太過著急。她身子這樣虛，今天想來也是跟著四叔公從蔚城裡趕到那青雲觀，又從青雲觀一路又坐車趕過來，這一來一回的，一天之內已經折騰兩百里的路了，就是一個大人都會覺得勞累，何況是個帶病的孩子呢。」
「那月夕你說，現在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