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秦月夕的那雙眸子宛若一汪深潭,危險異常,且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和狠絕。
顧啟東是在生意場上跟人打交道慣了的人,這樣的眼神還是第一次撞見,不由地愣住,呆看了幾秒。
他不光是感受到了秦月夕眼神的凌厲和危險,還察覺到了一抹別樣的情緒。
可這情緒到底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秦月夕眼中閃過的這一抹情緒叫做——殺意。
就在他愣神的幾秒,秦月夕已經抬步走到了他面前。
原本顧啟東個頭不算矮,可奈何此刻是跪在地上。
秦月夕視線投來也是由上自下,猶如神謫一半,俯瞰顧啟東,「我跟我爹說話,與你有何相干,你既然喜歡跪著,那就先好好跪夠了再說話。」
秦月夕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也算不上多重,可落到顧啟東身上,就是力有千鈞,壓得顧啟東閉上嘴巴,大氣也不敢喘了。
這時,身為公爹的顧啟元徐徐開口了「月夕,你回來的正好,你如今是我顧家的兒媳婦,這內宅之事,自然是要跟你說個明白。」
「爹,您不必多說了,大概的事情,我在進門後,子曦一直跟著我,路上都給我講了個大概了。」秦月夕立刻轉過身,雙目平視著顧父,眼底已經沒有剛才那種冷厲之色。
「爹,說句可能會讓您生氣的話,我也雖然不清楚,咱們家裡今天冒出來的這個四叔公,究竟之前跟咱們家到底有什麼來往,只憑著爹和娘當年受了冤屈,抄家下獄,發回原籍之後,竟然要靠娘四處挖野菜,堂堂丞相夫人,要在村子裡張羅漿洗縫補的活才能不被餓死,家裡受苦受難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也沒有半個親戚跑來接濟一點,就知道爹您其餘的兩個弟弟是個什麼為人了。」
秦月夕這句話,已經是看在顧父的面子上,說的十分客氣了。
而她的意有所指,滿屋子的人都聽得懂,這是在嘲諷顧啟東呢。
燕雪凝紋絲不動的坐在圈椅上,猶如穩坐釣魚台一般,全神貫注地瞧著大廳里正在上演的好戲。
顧母卻有些憂心,微著皺眉頭,不安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顧啟東,又瞅向秦月夕,只怕依著自己兒媳婦的這個脾氣,會突然衝過去給顧啟東兩腳。
這顧啟東再不是東西,也終究是家裡主君的親弟弟,一沒有觸犯家規,而沒有有違法治,若真的月夕忍不住上手打了,豈非這件事反倒成她們沒理了。
就在顧母擔心的差點想要站起來勸和的時候,秦月夕嘴角一勾,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擠出了一絲笑容「當然了,血濃於水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畢竟是親生兄弟,怎麼說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個姓的。只可惜,我秦月夕生來就沒有什麼一母所出的兄弟姐妹,這感情上的確不能和爹你一樣模糊處理親戚矛盾。在我這兒,越是親戚之間出了醃攢事,就越是要掰扯的清清楚楚。」
顧啟元並沒有表現出不悅的意思,反而認真點頭,「月夕這句話說的沒錯,這點,我從來都是認同的。只是……」
他微微嘆氣,「父親難為,老太爺臨走之前,的確是對我有這個囑託,要我身為顧家長子,兄弟之首,就更要顧全大局,擔著顧家興旺的責任,讓一家人和和睦睦。」
秦月夕眸光一暗。
是啊,父親遺願,這不不管是現代社會,還是在如今的大晉王朝里,將死之人的願望是很受重視的,尤其是這裡,禮教森嚴,極重父權的古代,父親的遺願更是不可違背。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才難辦的,她耳力好,剛才還沒進院子的時候,就摒除雜念,仔細聽這邊的動靜,大概聽到了幾句,知曉了事情大概。
原來是顧啟東在緊要關頭搬出了顧老太爺臨終遺願來壓顧父,若非如此,以顧父的秉性,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要開口原諒。
若是自己晚來一步,顧父可就要把『原諒』二字,宣之於口了。
「爹,我知道您的意思,也知道顧老太爺的遺願是希望看到顧家子孫齊心和睦。但之前這位四叔公,還有先前來的那位三叔公,這兩位做的那麼多利慾薰心的醃攢事,可不是現在單單跪一跪,求求饒,就能諒解的。」
秦月夕還是堅持剛才的態度,「月夕認為,原諒可以,但不能如此輕易的就原諒。四叔公又不是什麼王宮貴胄,更非皇親國戚,這膝下也沒有黃金,跪下來說兩句認錯話,爹娘就要原諒,那旁人只會笑話我們好心性,好欺負,非但不會說爹為人大度,可能還會笑話爹不分好歹,什麼登不上檯面的齷齪親戚也都接納。」
「來了一個四叔公認親和好,不要緊。要緊的是,等這位四叔公走了,事情傳言出去,以後和顧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會冒出來不是認親,就是來攀關係。今天來個五嬸子,明天來個表姨夫,而且他們是來了,說兩句好聽話就會走的麼?」
說到此處,秦月夕話語停下, 刻意瞟了一眼還跪在小廳中央的顧啟東,諷刺地繼續道,「這位四叔公今天過來下跪告饒,嘴上說的冠冕堂皇,想要一家和睦,爹和娘被貶會原籍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跑出來說要和睦,來幫襯一把?」
「說到底,他肚子裡安得什麼心還不知道呢,若是跟顧啟有三叔公一樣,來了就想要金山銀山,等著口子一開,以後百來號的遠親近鄰找上門來,都要銀錢,怕到時候把顧家全府上下賣了,都給不出這麼多銀子來!」
跪在地磚上的顧啟東也察覺到了秦月夕投來的視線,加之聽到這無比凌厲的言語,心虛地轉過視線,不敢和秦月夕對視。
顧母聽完這些,也忍不住站起身看向顧啟元,生怕顧啟元聽了不悅,忙溫和道「老爺,月夕說這些話是直白了些,但話糙理不糙,確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