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宸把信塞回信封里,應了一聲,梁十二掀開帳門進來,取下頭盔,哈了口氣往自己耳朵上捂,「冷死我了,耳朵都快凍掉了。閱讀」
雖然這頭盔里墊了一層皮毛,但是在這北疆還是不頂什麼用。他耳朵上都生了凍瘡,一會兒在屋裡烤熱了,又該癢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以前混錦衣衛的時候,他娘就整天心疼他。現在這條件跟當錦衣衛那會兒比起來,他娘要是看見了,眼睛都怕是要哭瞎。
可是後悔嗎?當然不。
北疆雖苦,但他卻覺得來得值。
這半年來,他們不知道打了多少場大大小小的仗,殺了不計其數的炎沙國兵將,立了許多戰功。
以前當錦衣衛,他們也沒少背罵名,老百姓罵他們,被查抄的官員罵他們,都說他們是皇帝的爪牙,從來沒聽到別人誇過他們什麼。
但來了北疆之後,他們走到哪裡,都會有老百姓熱情相迎。
同樣都是為朝廷做事,可收穫的名聲卻是完全不同的。
這種感覺,不來北疆,根本體會不到。
梁十二把自己凍僵的臉搓熱,坐到蕭景宸對面,提起桌上的小爐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趁熱喝下,這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唉,真舒坦。」
蕭景宸看了他一眼,「真不打算回京都過年?」
梁十二搖頭:「這冰天雪地的,我就是長著翅膀飛也飛不回去啊。再說一回去,我娘肯定不會再讓我來了。」
蕭景宸看了一眼他不復從前鮮嫩的娃娃臉,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愧對這一群忠心的屬下。
正想說什麼,丁銳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爺,屬下回來了。」
梁十二扯著喉嚨道:「老丁,趕緊進來。」
丁銳掀開帘子進來,對蕭景宸搖了搖頭:「爺,還是沒有公主的回信。」
蕭景宸淡淡地點了點頭:「過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心底也談不上是什麼滋味,總之就是挺不好受的。
丁銳沒有喝,只道:「屬下先回自己帳里去換身衣服。」
說完一把將梁十二給薅了起來。
「老丁,你拉我做什麼?」
丁銳悶著聲音道:「剛才回來的路上滑了一跤,摔得有點疼,你幫我上上藥。」
梁十二不是很樂意,「你讓別人幫忙上唄,我陪爺再說會兒話。」
丁銳揪著他不放,生拉硬拽把他扯了出去。
從帳里一出來,梁十二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老丁,你丫可真不是東西,上個藥的事兒,你找誰不行?」
丁銳淡淡看一他一眼:「你是不是傻?沒看出爺心裡難受嗎?」
梁十二一頭問號,「有嗎?」
他剛剛就坐爺對面,啥也沒看出來啊。
丁銳無奈地搖頭,「爺一直盼著公主來信,但這半年時間來,公主只能爺寫了兩封信,本以為這回公主有空了,肯定會寫的,結果這眼見著都快兩個月了,也沒見到回信。」
這事兒梁十二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捂著又迅速被凍僵的耳朵道:「那丫頭不會是變心了吧?她現在可是公主,多的是想要上位的小白臉往上貼,咱們爺現在在這鳥不拉屎的北疆,離得這十萬八千里,等爺打垮炎沙國回去,說不定那丫頭跟小白臉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丁銳趕緊捂了他的嘴:「這話要是讓爺聽見了,你怕是不想好了。」
梁十二使勁扒開他的手,呸了兩聲:「你手抓屎了嗎?這麼臭。」
丁銳懶得搭理他,轉身進了自己的帳篷。
蕭景宸的耳力非常好,把兩個屬下在外面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再把信封拿出來摩挲了兩下。
變心嗎?
北疆的冬天黑得特別早,申時末,天就已經黑透。
大周的軍營里將士們都早早地鑽進帳篷里了,只留下幾支巡邏的隊伍。
待到戌時過半時,大部分的官兵們都已經睡下了。
一入冬北疆就連降大雪,而且經久不化,雪的深度一般都在沒過膝蓋的位置。所以在北疆當兵的人,到了老年時,就很容易落下老寒腿的毛病。
此時,天地一片雪白,哪怕入夜了,光線也不暗。
巡邏的士兵們正排著隊伍在軍營里四處巡邏。
天氣嚴寒,所以士兵們夜裡基本不會怎麼停下腳步,走著能更暖和一些。守門的士兵就要難熬一些,一直站在軍營大門前的哨樓上,動也動不了。雖然哨樓上特意弄了篷子防風,但是效果不大,所以上面的士兵凍得直跺腳。
正當哨樓上的士兵想喚人上來替一下他,他好去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時,突然看見遠處的雪地里,似乎有人騎著馬往軍營這邊而來。
士兵立刻警惕起來,一般來說,冬天的晚上基本不會有人會來軍營,所以他立刻拿出望遠鏡來,對著那人一看。
只見那人個子似乎不太高,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身子隨著馬兒的走動隨意晃動著。
士兵擔心來者不善,於是對著正好經過哨樓下的巡邏士兵喊了一聲:「快過來,有情況。」
士兵們立刻調轉腳步,藏在大門後,另有一人已經掏出號角,準備發現不對隨時吹號示警。
就見那一人一馬,慢悠悠地晃到軍營門前,還沒等哨樓上的士兵出言警告,馬兒停了下來。
馬背上的人抬頭看了看哨樓上的士兵,開口道:「鄙人前來拜會蕭景宸蕭小將軍,請代為通傳一聲。」
這聲音,雌雄莫辯。
士兵問道:「你是何人?大半夜的來找蕭小將軍有何事?」
那人懶洋洋地道:「我是蕭小將軍的故人,找他的事情不方便對外說,請代為通傳。」
士兵見他確實不像是來搗亂偷襲的,於是對著軍營內喊了一聲,便有士兵進去通傳。
現在時間並不算晚,蕭景宸還沒有睡覺,正在帳中看書,聽士兵說有人找他,著實意外了一下。
這大半夜的,會是誰?
轉念一想,難道是送信的人?他給驛站那邊留了話,如果有他的信,就一定要第一時間送達過來。所以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信使了。
想到可能是林阮的信到了,他連披風都沒有顧得上穿,掀開帘子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