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宸忍著劇烈的頭暈目眩和渾身每根骨頭裡透出來的疼痛,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無法對焦一般,對了好幾秒才開口說道:「是你?」
大概是有些缺水,蕭景宸的嗓子如同被粗砂紙摩擦過一般,聲音沙啞得過分。
林阮看他那虛弱無比的樣子,說道:「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蕭景宸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樣,雖然現在是醒了過來,但其實體內的毒並沒有解,只是暫時被壓制了。
那毒的威力很大,他現在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在疼,五臟六腑如同火烤一般,簡直酷刑一般。
他沒有硬撐,順著牆滑坐了下去,看到身上裹著的布,蕭景宸臉色有些發黑。
他能感覺到自己裹在這些布下的身體,未著寸縷。
想到某種可能,蕭景宸的臉色更加難看。
林阮順著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十分淡定地說道:「蕭爺傷勢嚴重,外面有很多人在搜查你的下落,為了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我只好出此下策,望蕭爺莫怪,更不必覺得尷尬,你大可以把我當成一名醫者,醫者眼中無男女。」
蕭景宸臉色更黑了兩分。
林阮卻似無所察一般,說道:「在我救下你的第二天晚上,便有一群蒙面人來我家搜查過,沉烏山里也被搜查過了,但現在山裡還有沒有蒙面人,不大好說。他們還留下了兩個人監視人,不過眼下那兩人,一個重傷被我扔在了青州城的醫館裡,一個在今天早上被毒蛇咬傷,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已經曝屍荒野了。所以蕭爺暫時是安全的,你可以趁現在這個機會,離開這裡。」
說著,林阮掏出那個青瓷瓶,遞到蕭景宸面前:「這是解藥,效果還不錯,你可以拿著路上吃。」
現在這蕭爺人已經醒了,她自然不想再繼續把他留在家裡。
不然那些蒙面人還會盯著她不放的。
只要這蕭爺走了,她也就不用再處處小心,那些蒙面人盯她一段時間,沒有收穫,自然也就走了。
蕭景宸一言不發的看著那瓷瓶,心裡有些驚訝,那暗閣的毒藥向來霸道刁鑽,便是他們錦衣衛也還沒有破解的方法,沒想到,竟然讓一個村姑的藥給壓制住了。
「這藥是從哪裡得來的?」
林阮也沒瞞著,老實交待道:「這是我昨天特意去青州城買的,據說這藥里加了火靈芝和其他一些貴重的藥材,我原本也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效。」
蕭景宸打開瓷瓶聞了聞,毫不猶豫地倒了幾粒出來,一口咽下。「我受傷多久了?」
林阮算了算:「加今天,是第六天了。」
蕭景宸把瓷瓶放在手裡把玩著,「暗閣的毒藥,若是沒有解藥,哪怕只沾一點,一天之內都必死無疑。你這藥是昨天買來的,那我之前的幾天,是怎麼撐下來的?」
林阮眉毛一挑:「蕭爺這是在懷疑我跟那些蒙面人有什麼瓜葛?」
蕭景宸沒有說話,但眼神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林阮。
林阮無所謂的笑了笑,從牆角拿起一隻白色的瓷瓶,隔空擲了過去,「這是縣裡醫館買的,就是上次我店裡有人去鬧事,我請的那個郎中。這個藥,跟當時那個郎中給那幾個鬧事之人開的解毒藥是一樣的。本來我也沒敢指望這藥能解你的毒,畢竟那些蒙面人一看就來頭不小,結果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真起了些作用,沒讓你毒發身亡。」
蕭景宸半垂著眼睛打量著手裡的兩隻瓷瓶,一言不發,像是在評估林阮話里的可信度有多少。
林阮也不管他心裡怎麼想,反正她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他愛信不信。
「蕭爺,既然你已經醒了,還是請你快些離開吧。你留在我這裡,對我的影響很大。」
蕭景宸卻抬頭看了她一眼:「我暫時不能走,我現在這個情況,離開這裡,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要繼續留在這裡養傷,直到傷好為止。」
林阮眉頭一皺:「請蕭爺體諒一下我們這些升斗小民的不易,那些蒙面人是什麼樣的身份,蕭爺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們知道是我救了你,只怕會毫不猶豫地一刀宰了我。我救你一命,沒敢指望蕭爺報答,但還請蕭爺不要恩將仇報,讓我陷入危難之中。」
林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這蕭爺能大發慈悲趕緊走人。
可誰知他卻巋然不動,甚至還說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的,我被那些蒙面人追殺,也是因為牽扯到一樁大案,如果我離開這裡被那些蒙面人抓住了,你猜,我會不會把你供出來?那兩個監視你的人在你手裡折了,你猜,他們會怎麼報復你?」
林阮眼睛一眯:「蕭爺,你這是在威脅我?」
蕭景宸面無表情地道:「如果你肯配合我,這便不是威脅。」
想了想,又說道:「等這個案子能順利破了,我必會向聖上為你討一個封賞,不會讓你吃虧。」
根據之前那次的接觸,他大概能猜到林阮是個什麼樣的人。
錢貨兩訖,她應該會更容易接受一些。
林阮聽他這麼說,沉默了半天,最後只得點頭:「那便請蕭爺一定要記得剛才說的話。」
她沒有拒絕的權力,他是錦衣衛,是皇權的代表,她一個市井小民根本沒有資格跟他討價還價。
他現在願意跟她好好說話,也不過是看在她救了他這一回的份上。
還有一點,就算她現在把他趕走,但在她救了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綁在了他的那條船上。
這個案子如果不破,她就很可能會被那些蒙面人給找上門。
所以,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既然他現在保證破案之後會給她討個功勞,那她為什麼不願意,總比做白工強。
雖然留下他養傷是的風險很高,可高風險代表著高收益。
她林阮什麼樣的高風險沒有遇到過?
蕭景宸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林阮點點頭,「那請問蕭爺還有什麼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