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州,萬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蘇夫人雖然做事激進過分,但我們林家也從未想過要對蘇家如何,更不希望蘇公子落得如此結局,所以便派人加急給公主送了信求助。幸虧公主正在來青州的路上,收到信之後,又幾經周折,才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藥和藥方帶來。」
林忠不愧是在生意場上打了幾年滾的人,這番話說得十分的及時且漂亮。
既點出了林家的大度,也再次提到了蘇家做錯事在先,並且也強調了這藥的來之不易。
林阮聽到之後,都不得不嘆一聲林忠的進步巨大。
放在幾年前,這樣的話林忠是絕對說不出來的。
而現在,林忠幾句話,就能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給點清楚,讓圍觀的百姓的想法一下又有了改變。
是呀,蘇知州的表現雖然很讓人佩服,可那只是因為蘇家有錯在先。
可林家有什麼錯?
人誠心誠意的跟蘇家結親,結果親沒結成,還把人家姑娘的名聲差點給毀了。
林家主動退親之後,不但沒有記恨,還積極幫蘇公子求藥。
換個人試試,看看誰能有這麼大度,不計前嫌的幫忙。
所以,蘇林兩家對比起來,明顯還是林家更讓人佩服啊。
這林家,不愧是公主長大的人家。
蘇知州也在心裡感慨,誰說林忠腦子笨來著?人家這明明叫大智若愚。
真是可惜了,好端端的一門親事,被個蠢婦攪成了這樣。
蘇知州心裡惋惜著,又一撩衣袍跪下,向林阮和林忠致謝。
「多謝公主,多謝林員外。」
林忠親自上前把蘇知州扶了起來,「蘇大人,你的歉意,我們林家收下了。往日之事,就此一筆勾銷,你快帶著藥回去吧。」
蘇知州對著林忠謝了又謝,又再次跟林阮道了謝,帶著藥在下人的攙扶下,回了知州衙門。
回到家之後,蘇知州便讓人把林阮給他的藥拿下去煎,甚至都沒顧得上處理自己的腿上的傷口。
師爺小聲詢問:「大人,那藥,不讓人查一下嗎?」
蘇知州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是信不過公主還是信不過林家?你認為他們會在那藥里做手腳?這樣的想法大可不必,公主想要對付蘇家,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手段,那未免也太有損公主的顏面了。至於林家,他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當初他為什麼會那麼積極的想要定下這門婚事,護國公主這棵背後大樹自然是主要原因之一,但另一個原因也不容忽視。那便是林家人的品性。
林家出身農門,一家人都十分溫良且正直,並不會做出仗著公主權勢而壓迫蘇家的事情。
可惜,這一切,都成了遺憾。
師爺被說得有些抬不起來頭,他自然是不懷疑公主的,他是怕林家使壞。畢竟蘇夫人的那一通折騰,可是把人家林秀姑娘給害得不輕。
若是他閨女被人這樣整,他若是不還回去,他這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
「那林家大公子那邊……?」
蘇知州擺擺手:「隨他去吧,我們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說完,蘇知州讓人扶他去書房,他得趕緊把蘇夫人動官印的事情寫個摺子遞到府城去。
自己認錯,總比別人捅出來要強。
至於會有什麼後果,聽天由命吧,但至少不會是最壞的那種。
師爺看他走路都成問題,有些不忍心地道:「大人,您的傷還是先上上藥吧。」
蘇知州頭也沒回:「這點傷,死不了人。」
皮肉傷而已,和他兒子的傷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蘇知州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半個時辰,便將摺子寫好,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府城。
這時,藥也煎得差不多了。
他親自把那藥,送到蘇承熙的房間裡。
蘇承熙依舊死氣沉沉地躺著。
「熙兒,快些起來喝藥吧。」
蘇承熙十分配合地轉過了頭,這些天來,他拿藥當飯吃,但依舊對傷勢沒有半點效果。
雖然他對這些藥並不抱任何希望,但還是不忍折騰自己的父親,不想讓他跟著絕望。
蘇知州見他這樣,心情也好了不少。
蘇承熙見蘇知州走路的姿勢不對,便問道:「爹,你的腿怎麼了?」
蘇知州避重就輕地道:「沒什麼,去林家賠罪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對了,你可知道這藥是什麼來歷?」
蘇承熙搖頭。
「護國公主回青州了,這藥,是公主帶來的。兒子,放心吧,我已經親自跟林家賠過罪了,你林叔說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一筆勾銷。」
蘇承熙的臉上,有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抹笑。
「那……秀秀呢?」
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蘇知州不忍心騙他:「林秀姑娘被林家安排去了京都,青州城裡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她繼續留下。熙兒,你若是還放不下她,等你傷好了,爹帶著你親自去林家求親。只要咱們的態度足夠誠懇,想來也不會一絲希望也無。」
蘇承熙勉強的扯了扯嘴角,並沒有說話。
他不是對林家沒信心,而是對自己沒信心。
他這個樣子,還能給秀秀幸福嗎?
「父親,藥快涼了,端來我喝了吧。」
蘇知州見他這樣,心裡也萬般不是滋味,可又不敢說破,連忙把藥端過去,親自餵他喝。
吃過藥後,蘇承熙便說自己乏了。
蘇知州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著他,起身離開去處理自己的膝蓋。
蘇承熙等蘇知州走後,把頭轉向床內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那一面,淚如雨下。
是夜。
兩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從蘇家的牆頭上落下。
兩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安靜的院子裡穿行。
很快,他們便在蘇承熙的院子前停下。
來人正是林阮和蕭景宸夫妻。
林阮伸手一揮,從裡面關上的院門,便無聲打開了。
蕭景宸扶著她小聲說道:「注意些腳下。」
林阮不耐煩地道:「行了,知道了,這一路上你念叨了多少遍了。我哪至於就笨成那樣,連個路都不會走?當我的本事都是白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