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金氏顯然比喬氏她們幾個聰明些，至少還做一點表面功夫。
可她這副笑面虎模樣，比喬氏她們更不容易對付。
姚夫人只覺得心累極了，自從嫁給了姚啟蒼後，她從未為自己活過一次，這輩子一直都是「姚夫人」的身份，說話做事都循規蹈矩的。
但現在，她不想這樣了。
不管這些女人心裡想什麼，她們要做什麼，她只想過好自己的平靜日子，不想再被人打擾。
「正好，今日你們都在，有些話，我便一次說清楚。」
姚夫人讓劉婆婆把那幾位姨娘都叫去了客廳坐。
眾人坐下後，也是心思各異。
姚夫人讓其他人都退下，屋內除了劉婆婆一個僕人，只剩下她和幾位姨娘。
安靜了一瞬，她緩緩開口：「這些年，你們伺候老爺有功，又為姚家開枝散葉，為老爺生兒育女。作為主母，我替老爺謝謝你們。」
「我和老爺夫妻十幾載，在這跟你們說句簡單直接的話，並非我要當這個姚夫人，而是老爺他絕不會休妻。你們也都伺候老爺這麼久了，老爺什麼樣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點，你們在座的，有誰能令老爺休了再娶，今日，我便在此謝謝你。」
說著，姚夫人微微頷首，似乎是在致謝。
而聽了這些話的幾位姨娘，臉色卻都難看至極。
姚夫人這話明顯是給她們下馬威——老爺不會休妻，讓她們都別白費心思了。
當然，也可以說這是實話，其實她們自己心底何嘗不明白，老爺若是想要休妻又怎會等到現在？
這些年她們伺候老爺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動過什麼心思的，可老爺沒有一次鬆口過，哪怕是意亂情迷之時，他也會很快冷靜下來。
時間久了，大家都以為這是姚夫人的手段高明，甚至有人猜測她手中有老爺的什麼把柄拿捏，她們對姚夫人自然就更加嫉恨了。
今日姚夫人的話也算是戳破了那層窗戶紙，點明了這件事跟她沒關係，一切都是姚啟蒼的意願罷了。她們作為他的女人，沒有任何做主的權利。
可就算這樣，她們也心有不甘啊。
喬姨娘哼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夫人這話說的，你若真不願意，自行出府去尼姑庵里安度餘生也行啊，老爺難不成還能攔著你不成？說到底啊，有些人還是捨不得這官夫人的威風。」
范姨娘和高姨娘也附和著：「就是，就是。」
姚夫人任由她們說去，說到底，這些女人還是對姚啟蒼抱有幻想，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她們也許心底都清楚，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也是一群跟她一樣的可憐女人。
「我若真去了庵里，不出十日，老爺定然會親自去庵里把我請回府，你信嗎？」
「……」
姚夫人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得喬姨娘等人一噎。
「老爺需要的是一位陪伴他多年不離不棄的髮妻，是一位寬容大度、善良體貼的賢妻良母，是一位在外面可以給他撐面子的賢內助……而這些，你們當中，誰能擔當？」
「……」
幾個女人再次沉默。
不錯，她們確實都比姚夫人年輕貌美，可論家世學識，她們還真沒有姚夫人「拿得出手」。她們都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有的還出身歌舞坊，像她們這樣的身份，能當姚啟蒼的妾室，已是很大的福氣了。
姚夫人的聲音始終很平靜，淡淡的，沒有指責也沒有威壓。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這姚夫人的位子還得穩穩噹噹的坐下去。今後，你們誰也別想著做些什麼，沒必要。大家同在這個院子裡過日子，我不與你們爭搶什麼，只要你們也別來打擾我就行。大家各自相安無事，這日子，才能好好地過下去。還有，你們最好也盼著老爺無事，他一旦有事，你我都逃不了吃苦受難。」
「至於老爺這幾次來我的院子，你們也不必驚慌，那是因為有了玉兒的消息。」
幾位姨娘一聽，頓時臉色驚變。
詫異、震驚、懷疑，都有。
姚夫人說到姚玉兒的時候，眼底才多了幾分溫和：「玉兒她沒有死，反而過得很好。以後有機會，你們會見到的。」
「話已至此，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你們各自回去吧。以後沒事，也不必來我的院子。」
「……」
室內安靜了一會。
幾個姨娘面面相覷，似乎誰都不敢相信，她們怒氣沖沖地來，卻被姚夫人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高姨娘和范姨娘看向喬姨娘，她們一向都是聽她的。
金姨娘沉默了一會，最先站起身，微微向姚夫人施禮，「今日打擾了夫人，妾先回去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剩下的幾位姨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老爺最寵金氏，她都這樣說了，肯定是站在姚夫人那邊了，那她們……
喬姨娘握緊了拳頭，臉上閃著憤怒和不甘，眼眶卻微微濕了。
她是最早跟著姚啟蒼的，這些年，她為姚啟蒼生兒育女，一路陪伴著他。兩人的感情最是深厚，姚啟蒼就算納了新人，也從不忘記她，對她也算是有求必應，呵護有加。
可是，她始終是個妾室，就算有再多的寵愛又怎樣？她始終不配站在他身邊啊。
其實她在乎的從來不是那些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她最在乎的，只是想跟他並肩而行罷了。
可她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別人卻棄如敝屣。
呵，多諷刺啊。
想要的得不到，想掙脫的卻逃不掉。
說到底，她和姚夫人一樣，都是被困在這座深宅內的可憐女人。
喬姨娘硬生生逼回了淚意，她站起身，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見她走了，高姨娘和范姨娘也連忙站起身，匆匆行禮離去。
四周一下安靜下來。
姚夫人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劉婆婆不解地問：「夫人，你為何就這樣輕易地放了她們？你看喬姨娘那神情，她分明是不服氣。」
姚夫人只對劉婆婆輕聲道：「以後，她們不會再來了。」
「……」
劉婆婆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可姚夫人也不再解釋什麼，起身道：「我有些餓了，去給我端碗粥來吧。」
一聽她要吃東西，劉婆婆也不再去想，忙應聲道：「哎，好，夫人你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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