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還拎著毛賊腦袋的梁鳳蕪再一次嘆氣。
「行吧。」他掏出帕子來，一頭遞給傻帽自己牽著一頭，「抓住，跟著我走。」
雖男女未婚過多接觸於理不合，但他救了自己，肢體並未接觸這樣也算不得多過分。
「哦……」萬如意抽了抽鼻子，「那謝謝你了……」
帕子雖未讓彼此肌膚相貼，但安全感像是繩索一般渡了過來。
僵硬的那兩條腿鬼使神差地就挪動了步子。
「萬大人可真是心大，敢讓就這麼讓你一個人領著個丫鬟就往外跑。」
梁鳳蕪比她大了十一歲，喋喋不休的嘴巴就跟老媽子似的說教個不停。
「再有，你的腦子是跟著吃的一起都消化掉了嗎？」
「錢袋裡能有幾個錢，能讓你個官家女眷，繞著整個雲州城追毛賊？」
「都說江南女子性情溫婉，懂禮教，可你簡直是無出其類。」
他嫌棄地掃視灰頭土臉的萬如意，「哪有半點溫婉的樣子。」
若是往常萬如意定然回嘴，跟他斗個沒完，可這會氣焰全都跑光了，「就……就娘親知道我是要去找楚姐姐，她放心的……」
她此時狼狽不堪，平日裡水靈的臉頰上也沾染了灰塵，沒了往日活靈活現的樣子。
低著頭眼神怯懦，不敢跟他的眼神對上。
梁鳳蕪驀地心上一緊，一隻手就那麼伸了出去，在她的鼻樑上輕輕颳了刮。
萬如意當下就猛地抬起頭，帕子輕輕扯了扯，步子向後退。
「咳……」梁鳳蕪這會可不想被她罵登徒子，「有灰，你鼻子上有灰。」
氣氛有些尷尬。
梁鳳蕪居高臨下地，是親眼看著她的耳朵、面頰、脖頸慢慢紅了的。
呼吸有些發緊，他以前從未對那個女子有過這樣的感覺。
梁鳳蕪已經二十七了。
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帽小年輕。
得挑個日子趕緊定下來了，他後宮的後位空缺太久了。
他也等這麼個人太久了。
從未跟除了自己爹爹外的其他男人，離得這樣近，這樣久過，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害怕的。
萬如意的心臟砰砰地亂跳，根本不聽她的停不下來。
兩相都沉默著，找不到話頭。
那個可憐的毛賊就腦袋耷拉在地上，頭髮被比他還強橫的人提著，猛地咳嗽兩聲，「大哥，不是要送官府？」
「你再不送我就要流血過多疼死了。」
他那副慘樣，根本看不出剛才要非禮人，占人清白的模樣了，連臉上那顆黑痣都瞧不見了。
整個五官幾乎都被牆面拍個扁平，血了呼啦的。
萬如意就看了一眼，嚇得手抖，梁鳳蕪見她害怕，上去給那人又是一腳，「還沒死！」
小姐追小偷跟丟了，丫鬟趕緊哭唧唧跑回府叫人。
萬如意一丟，驚動了整個萬府。
老爺夫人家丁，正要往外沖，報官找人，就見一個大漢手裡拎著一個血葫蘆模樣的人。
後頭跟著期期艾艾的正是他們萬府的小姐。
萬鈞一見，怒火瞬間燃到頭頂，大喝一聲，「萬如意！」
離老遠萬如意就渾身一哆嗦，「爹，是我爹……完了、完了……我完了，我爹肯定得打死我！」
梁鳳蕪心裡憋笑。
就她這不著四六的行徑，打兩板子也不冤。
「沒事，不慌我跟你爹認識，跟他說說情。」
「那你多跟他說兩句好話，我爹打人可疼了……」
真疼，她今天就不是這麼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樣子了，梁鳳蕪咳了咳道：「讓他多打你幾板子！」
「啊！」
瞧著面如鍋底黑的老爹，越走越近，萬如意都快哭出來了。
可他那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老爹，卻越到近前表情越發詭異，就是詭異到麵皮抽搐那種。
「陛、陛下……」
萬鈞此時的表情就跟五雷轟頂，活見鬼了差不多。
他弄不懂，為什么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好好在行宮裡待著，此時卻像個江湖草莽一樣的，擼胳膊挽袖子，見義勇為似的手裡拎著被打得跟雞一樣的賊。
萬大人，平日裡最講規矩。
趁他還沒緩過來神，梁鳳蕪趕緊說：「萬大人有禮，我是戶部侍郎趙燁磊，機緣巧合下救了貴府小姐。」
他晃了晃萬如意已經鬆開的帕子，俊朗的臉上笑得燦然，「萬小姐，一時驚恐邁不得步，不得已才想了這個法子，也不算唐突了萬小姐。」
萬鈞臉上的肉急速抽搐，不光臉上，恐怕連腦子都要抽了。
他木然然地道：「多，多謝。」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萬如意就被自己老爹魂魄離體似的給領了回去。
梁鳳蕪就那麼站在萬府門外，看著他們的背影離開才轉身。
萬府門內。
萬夫人驚魂未定，還沒來得及數落女兒，就開口道：「老爺，是方才那位壯實救了咱家如意？」
萬鈞點了點頭。
「那怎麼沒請他過府來坐會，他救了咱家這個不爭氣的，須得要好好答謝一下人家。」
萬鈞面容僵硬，地道：「不必了，該給如意準備嫁妝了。」
「嫁妝？」萬夫人不明所以。
身後的萬如意就更不明白了。
她不過就是讓趙燁磊給救了而已，怎麼就扯到婚嫁上了。
不過嫁給那人好像也不錯。
年紀輕輕就在戶部擔任要職，跟在長寧公主身邊以後不愁前程。
他那個身手保護自己，保護一家老小也不在話下。
萬夫人正訓斥著，就覺得自己女兒眼神渙散不知道，神遊天外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萬如意！」
藤條倏地一下抽了到了屁股上，萬如意哎呀一聲，「娘親，好痛啊！」
「痛！痛就對了！」萬夫人很鐵不成鋼，氣的直咬牙，「沒規沒矩，行事魯莽教你多少次了，你有往腦袋裡去過一次嗎？」
藤條一下下抽打。
萬如意這次是真知道自己錯了。
她癟癟嘴要哭不哭地跪著挨打，不像往常一挨揍了就哭咧咧求饒。
可這回萬老爺卻一反常態，地出聲，「行了，別打了，她知道錯了以後不再犯了就是。」
「老爺！」
「如意這回是犯了多大的錯啊！」萬夫人後怕道：「若不是今日你朝中的同僚碰巧搭救，如意一輩子恐怕就要毀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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