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二狗、三蛋,你們今天在私塾怎樣?」于氏一臉興奮的看著三個兒子。
她的臉上滿是自豪的神色。
「是不是先生誇你們聰慧啊?」
大牛、二狗、三蛋臉上難得露出羞囧的神色。
先生夸個屁喲!
先生差點沒打死他們!
三人一想起,看著文文弱弱的先生,力氣卻大得驚人。
收拾他們跟提溜雞崽似的。
「娘,我們明天不想去私塾了。」二狗最先出聲。
他們以為只要去私塾玩玩,過幾年就可以當大官。
哪裡知道去了,還要被先生打?
于氏一聽到,三個天下無敵聰明,未來准官老爺的三個兒子,竟不願上私塾?
三個兒子不當官,她怎麼當尊貴的老夫人?
于氏不接受的板起臉,氣得揚起手挨個拍。
「你們要氣死老娘是不是?看老娘不打死你們這些兔崽子!」
大牛、二狗、三蛋一看巴掌要下來了,趕緊閃躲。
推擠中三兄弟忘了手中,沈先生用戒尺打腫的手掌。
「嘶——呼呼呼!」
「哇啊啊啊——娘別打啦!」
「打的就是你!」
……
一時間,三兄弟疼得吱哇亂叫。
謝家人皆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現在謝家遭逢大劫,背上了三千多兩的巨債。
于氏和她那三個孩子,卻一點都沒有顧忌的吵鬧。
這是什麼態度?
他們絲毫沒有將謝家,放在心上啊!
謝大娘和謝顯容,心底膈應得慌。
于氏母子四人來謝家,不帶禮物不說,還在謝家好吃好喝這麼多天!
再說,從季婈所描述的,事情經過。
所有人都覺得,這事與于氏的三個孩子,脫不了關係。
可于氏卻一副無事人的模樣……
這也太沒良心了!
包氏心底,也有些不得勁。
她乾巴巴的跟謝大娘解釋。
「我娘家嫂子的性子靦腆,不會表達吧。」
這話說出來,沒一人接腔。
于氏這樣厚臉皮的人,能和靦腆沾邊嗎?
包氏委屈的紅了眼。
季婈的思緒,被于氏母子三人打斷。👻🐸 6➈𝔰Ĥ𝐮Ж.ĆᗝⓂ ♨🐯
她蹙了蹙眉,嘆息一聲,將大壯和虎頭,推到喬氏和包氏面前,溫聲道。
「你們倆人回去洗洗,別想太多,有小嬸呢,辦法總比困難多。」
倆人紅著眼眶,沉默的點點頭,才隨著自家娘親離開。
喬氏和包氏離開後,季婈又勸著,謝顯容扶著謝大娘回去。
這段時間,季婈隱隱已經成了謝家的主心骨。
她們看季婈面上一點也不慌,慌亂的心,也逐漸安定了下來。
等人都走後,謝顯華忍不住問季婈。
「真有辦法?」
季婈抿唇,眼底漾出笑意。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忍著不問。」
她清清嗓音,稍微帶著疑慮。
「我是有些想法,只是以前沒做過,不知道能不能成。」
「比如?」謝顯華有些好奇。
他自詡聰明,可他每次見到,季婈解決問題時的方法。
總能令他眼前一亮!
季婈看了謝顯華一眼:「我們現在去邱大河家吧。」
邱大河是村里燒陶器的。
謝顯華想不出,書冊與燒陶器,有什麼關係?
不過既然是季婈說的,謝顯華自然無條件支持。
重新又跳上牛車,與季婈一起,往邱大河家趕去。
邱大河正在家裡用麻繩,綁陶罐。
院子裡已經堆著滿滿的陶罐,只留下一條狹窄的通道過人。
這些陶罐都是季婈上回,在邱大河家定製的。
季婈一下子付了高額定金,解了邱大河一家解了燃眉之急。
之後邱大河聽季婈說還需要很多,這種規格的陶罐。
他二話不說,沒收季婈定金,就直接燒了許多。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也不見季婈上門來拉陶罐,邱大河不好意思去催人。
結果只能將成山的陶罐,摞在院子裡。
在一旁摘菜的邱大河媳婦黃氏,忍不住嘀咕。
「大河,你說季婈不會做那什麼醬,虧大錢了吧?」
邱大河臉上的愁容,深了些。
「哎!」
黃氏嘆氣:「虧我們還這麼信她,燒了這麼多陶罐。」
這不是砸在自己手裡了嗎?
黃氏一想到,這些陶罐可是他們用銀子,去跟人家買的黏土。
心頓時抽疼抽疼的。
邱大河直起腰來,拍拍手。
「哎,估計她也有難處。」
黃氏臉上發愁,可咱家明天,就沒米下鍋了!
「篤篤篤。」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黃氏放下手中的菜籃子,疑惑的看天:「這時候誰會來?」
門一打開,驟然看到季婈。
黃氏怔了一下,馬上驚喜的問:「季婈,你是來拉陶罐的?」
季婈聞言,剛要否認。
驟然,她看到黃氏身後,堆了滿院的陶罐。
她當即愣了一下。
季婈沒想到,邱家會這麼實誠。
她還沒給定金呢,就這麼著急,燒出這麼多陶罐了!
這段日子,她一直忙得腳不沾地。
哪有時間,做番茄醬和辣椒醬啊?
看著黃氏期盼驚喜到眼神,季婈倏然一笑,改口。
「我是來拉陶罐的,另外還有一個單子,想讓大河叔幫忙。」
黃氏一聽,來拉陶罐!!!
她瞬間精神了。
一邊熱情的迎季婈和謝顯華進門,一邊高興地朝院內喊。
「大河,大河,你看誰來啦!」
邱大河看到季婈,憨厚的臉上,愁容去了大半。
他剛想問是來拉陶罐的吧?
驟然,他的目光落在大門外的車牛上。
板車後,放著一摞摞紙。
這哪裡是來拉陶罐的?
裝這麼多紙,陶罐可沒地方放。
「你是來?」邱大河遲疑的問。
「拉陶罐,外加請大河叔幫忙燒個東西。」季婈笑著答。
邱大河不接拉陶罐的事,直接問:「你要燒什麼,有樣品嗎?」
季婈聞言,從袖兜中,拿出一本《鑒略》,遞給邱大河。
「我想燒這裡面的字。」
除了季婈,所有人皆一頭霧水。
燒字?
字怎麼燒?
季婈打開書頁,指著其中的字,與邱大河道。
我要在陶泥上刻下頁面上的字,然後刷上墨,印在紙張上。
這樣可以省去人們撰抄的時間。
邱大河一聽,頓時眼睛一亮。
他雙手一拍:「妙啊!」
季婈可惜的嘆息。
「若是時間充裕的話,我們弄個活字印刷出來,那才是賺錢。」
謝顯華聽到季婈的話。
他驟然心中一跳。
現在書肆中,賣的書,便宜的三五兩,貴得幾十兩。
貧民家裡,一年可能也花銷不到五兩。
這也就是窮人為什麼,讀不起書的原因!
可這種活字印刷術出現。
書冊就可以大量的印冊。
書籍肯定會降價。
到時候,會惠於多少寒門人?
謝顯華驚嘆的看著季婈。
同樣是腦袋瓜子,她這小腦袋瓜子,怎麼能想到,這麼絕妙的辦法?
邱大河並沒有謝顯華想得那麼遠。
他只聽到季婈說,這種印刷賺錢!
窮的鈴鐺響,連閨女嫁妝都沒湊齊的邱大河,心中一動。
現在書肆里抄書的人,一本書最少能賺兩吊錢。
兩吊錢啊。
假如季婈的方法湊效,那得賺多少銀子!!!
他想賺銀子!
很多銀子!
激動的邱大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可我不會寫字。」
季婈沉吟。
「字我來寫,我只有五天的時間,大河叔要是沒事的話,咱們開始吧?」
邱大河知道印刷這事,做好得話,肯定會賺個金滿缽滿。
頓時無比上心!
一聽季婈著急,當即毫不含糊,甩膀子活泥摔起泥來。
泥摔好,季婈用一把削尖的竹片,開始在泥上刻字。
她的字,筆勢雄奇、姿態橫生、筆走龍蛇、鐵劃銀鉤。
竟比原書上的字跡,還要好看許多倍。
季婈寫了一板泥後,邱大河趕緊捧走,放進早已燒熱的土窯爐中煅燒。
當第一版拓印的字泥出窯,季婈站在旁邊仔細看過。
看到泥板上的字已成型,泥板堅硬。
她當即拿上紙張和墨汁,準備拓印。
在泥板上刷一層墨汁,在輕輕將紙按壓在墨汁上。
待她揭開紙,她傻眼了。
紙張上全是暈染的墨汁。
不行!
季婈倏然想到。
若是不想字跡邊沿,也沾染墨汁,得讓字體凸出來才行啊!
「邱大叔,您再幫我燒一版吧。」季婈蹙著眉。
黃氏和邱大河皆在心底嘆息。
看來是失敗了……
也是,書冊這麼金貴的東西,怎麼說弄就能弄出來呢!
邱大河不忍季婈難過,咬咬牙再次摔起泥。
第二版,有了經驗的季婈,已經胸有成竹。
這一次需要讓每個字體凸出,用比較泥稍硬。
她仔細雕琢著每個字。
不然只有指甲蓋,那么小的字,只要刻斷一筆,這一版就廢了。
原本季婈半刻鐘,才能刻好一個字。
漸漸的,她速度越來越快……
等她收起刻刀時,已經能在一炷香內,刻好三百字。
邱大河看季婈這麼鄭重其事的對待,也漸漸生出些期盼來。
沒準能成功呢?
邱大河接過季婈刻好字的模板,小心放進溫度極高的土窯爐中。
寸步都不願離開,並默默計算著出窯的時間。
計時的香灰,燃盡的一瞬。
邱大河心頭一跳,大喊出聲。
「開窯了。」
一版版,帶有凸字的拓印泥版,從土窯中拿出來。
謝顯華等字版冷卻,鄭重在凸字上,刷上一層墨汁。
季婈輕輕將紙張覆上去。
小心揭下後……
她看著手中,頁面乾淨,字跡規整的紙。
一直提著的心,終於安安穩穩的落到實處。
「這……成了?」
邱大河聲音顫抖,難以置信的問。
季婈揚起大大的笑容,重重點頭:「成了!」
「好好好。」邱大河眼睛有些紅,笑容擠出滿臉皺紋。
覺得季婈會失敗的黃氏,聽到他們的議論聲,匆匆跑來。
看到字跡工整的紙張,半晌說不出話。
……
一張又一張鑒略印好。
直到謝顯華,如玉石相擊的嗓音響起。
「已經湊夠一本了。」
季婈臉露驚喜,她趕緊從謝顯華手裡,接過還沒線裝的鑒略,遞給黃氏。
「煩請嬸嬸幫我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