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刻鐘後,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季婈耳朵動了動,睜開眼。
沒一會,這群人果然走進了季婈所在的這間寢室。
剛進屋的秀女們,看到通鋪最後一個床位上,高高隆起一個包。
眾秀女紛紛怔住。
再看露在被子外那張臉,眾秀女神色各異。
「季婈!你怎麼換床了?」有人驚詫的大聲問。
「真是不要臉,怎麼能隨便睡別人的床?」有人打抱不平。
……
季婈將所有人的神情收在眼底。
柴明月和萬瑩瑩臉上先是驚訝,緊接著變成厭惡,不斷附和著眾秀女的話,數落著她。
季婈眼眸微眯,猜測果然沒錯,給她鋪蓋上插針的人,不是柴明月和萬瑩瑩。
不過季婈相信,要是柴明月和萬瑩瑩真的有這個能耐,肯定願意將她紮成刺蝟。
轉移視線,她馬上注意到一個丹鳳眼,唇很薄的秀女,臉色格外氣憤,臉氣得通紅。
季婈猜,現在睡的床鋪,應該是這個秀女的。
不過這秀女臉上沒有算計失敗的懊惱之色。
季婈的視線繼續在別的秀女臉上掃過。
掃了一圈,她終於有了兩個懷疑對象。
一個面色有些蒼白,瓜子臉,身子略顯羸弱。
以前覺得芊芊十分合適弱柳扶風這次個詞,現在才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才叫真正的弱柳扶風。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斷腰的那種。
這人看著她的眼神複雜,又趕緊垂下頭,顯得很不安。
另一個值得懷疑的,是一個容貌平平無奇的秀女。
要是形容的話,頂多算得上清秀二字。
此人雖然面色如常的看著她,可拜託別那麼用力攥著手帕啊。
季婈都有些擔心,這姑娘會不會將自己的手指,不小心咔吧一聲絞折了……
她眼眸微轉,這兩個姑娘的身份背景一定不簡單!
不然依著倆人外在條件,根本不可能通過考核。
第一個姑娘一看身體就很差。
以醫者的眼光來看,這姑娘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第二個的長相也太普通了。
要是將這個姑娘長相,放在這一批秀女中排名次。
季婈覺得這姑娘可能會排在末尾。
在宮裡能拿到這麼多針,這倆人很值得懷疑。
「季婈,你趕緊回你的床位去!」萬瑩瑩一臉代表正義的出頭。
季婈翻了個白眼。
「我喜歡這個位置,反正之前那個位置我也沒睡過,你們誰喜歡就要去唄。」
眾秀女面面相覷。
季婈繼續慢悠悠補充:「對了,我現在睡的這個位置,不小心弄濕了。」
說罷,她故意掀起被子一角。
這裡剛才她故意弄了些水在上面。
話音一落,剛才怒視季婈的姑娘,頓時眼睛一紅。
「那我就跟你換吧。」
這姑娘一說完,便要去那張扎滿針的位置坐下。
看她這反應,季婈確定了,這姑娘是個老實人。
並且她現在躺著的床位,確實是這個姑娘。
可是壞人作出來的事,怎麼能讓老實人頂鍋呢?
季婈勾起一抹冷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提議。
「這樣多不公平啊,要不我們抓鬮吧?」
這話一出,很多姑娘臉上都露出不情願的神情,但是也能勉強接受,也有人意動,畢竟自己喜歡的位置被人挑走了。
只有身體格外羸弱的姑娘,以及長相普通的姑娘,神情微變。
身體羸弱的姑娘,頻頻抬頭看向長相一般的姑娘。
看到這裡,季婈心底已經明了。
看來給她床鋪扎針的人,應該是長相一般的姑娘。
不過身體羸弱的姑娘,應該是知情者,或者是參與者?
季婈哼一聲,掀被下塌,快速寫了二到九的數字,然後揉搓成團。
她將九個紙團放進一個空荷包中,還故意在一眾秀女面前晃了晃。
贊同抓鬮選床位的秀女,從荷包中一一取走紙團。
不願意換位置的秀女看這麼多姑娘都挑走紙團了,只好撇撇嘴不情不願的挑走中意的紙團。
季婈故意繞了繞去,等只剩下兩個她懷疑的姑娘時,才緩緩踱到倆人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這倆人雖然著急,也不敢催促。
季婈覺得,這倆人應該是抱著僥倖的心理。
覺得這麼多個紙團,她們不可能真的抽到扎滿針的一號床。
季婈勾唇一笑。
其實她只寫了二到九的紙團,一共個紙團。
這個房間裡一共有十個床位,她以床濕了的緣由,占了十號床位。
剩下的二至九號床的紙團都可以抓鬮。
獨獨留下一號床沒有產於抓鬮。
所以……
季婈將荷包遞到身體羸弱的姑娘面前,笑著讓她抓鬮。
身體羸弱的姑娘忐忑不安的將手伸進荷包中。
當她摸到荷包底時,神情明顯怔愣一下。
而後快速將紙團抓了出來。
這時,眾秀女開始報號了。
「我是六號。」
「我三號。」
「二號。」
「我的是八號。」
「九號。」
「啊,我們的再一起,她四號,我五號。」
長相平庸的秀女緊緊咬著唇,她沒有抓鬮,但是所有人都抓完了,剩下最後一個號碼肯定是她的。
現在二、三、四、五、六、八、九號都有人了。
就剩下七號,和扎了針的一號。
長相平庸的秀女,倏然看向身體羸弱的秀女。
現在只剩下身體羸弱的秀女沒有報號了。
身體羸弱的秀女抬眸深深看了眼季婈,緩緩攤開手中的紙團——七號。
長相平庸的秀女瞳孔一縮,心倏然亂了。
只剩下扎了針的一號床鋪沒有被人抽中!
季婈看著對方的臉色,瞬息變老變去,有意思極了。
她本來就沒有寫一號床位,故意讓其他人都抽走八個號碼,所以這個一號百分百落在長相普通的秀女身上。
誰讓她嫌疑最大呢?
「不行,我不要一號,我跟你換!」長相平庸的秀女目光凌厲的看著季婈。
季婈歪了歪頭:「可是十號床濕了呀。」
「沒關係。」長相平庸的秀女咬牙切齒。
季婈狀做困惑不解,問:「你好像十分不喜歡一號床?為什麼?」
其他秀女也疑惑的看過來。
長相平庸的秀女眸色閃了閃,蠻不講理:「我不喜歡就不喜歡,你趕緊跟我換。」
季婈點點頭,在長相平庸的秀女剛鬆口氣時,直接大步朝外走去。
她這反常的舉動,讓眾秀女一陣納悶。
不知道季婈為何說著說著就走了?
季婈出了寢室,直奔萬嬤嬤所休息的屋子。
萬嬤嬤正在納鞋底,看到季婈突然跑來,臉瞬間板了起來,沉聲問。
「不好好休息,跑來作甚,還有明日禮儀加訓半個時辰。」
季婈吐吐舌頭,知道萬嬤嬤最講究規矩,看不慣她走沒走相。
不過今天這事,還真的只能找最重規矩的萬嬤嬤。
也因為萬嬤嬤最重規矩,她相信這個院子裡其他嬤嬤可能是幫凶,但萬嬤嬤肯定不是。
只要能將害她的人揪出來,加訓半個時辰的懲罰,她認了。
免得什麼時候,那人再對她出手。
季婈眨眨眼,努力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朝萬嬤嬤開口。
「萬嬤嬤,剛才我們屋子分床抓鬮,有個姑娘抓到了一號床,卻怎麼都不願意要一號床。」
萬嬤嬤聞言擰了擰眉。
她最討厭沒規矩的人,無規矩不成方圓,從小事上就能看人品。
既然大家都同意抓鬮了,哪有臨時反悔的?
萬嬤嬤雖然看出來季婈是拿她當木倉使,但是破壞規矩的人,更可惡!
「走吧,老奴隨你去看看。」萬嬤嬤淡淡看了眼季婈,最後補充一句:「明天加訓一個時辰。」
季婈神色一僵。
萬嬤嬤走在前面,不用季婈領路,便能自己找到季婈所在的寢室。
季婈看著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萬嬤嬤,心底讚嘆,果然宮裡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她們剛分房間不久,萬嬤嬤便已知道她們分屬哪個房間了。
季婈和萬嬤嬤回到寢室時,看到一眾秀女已經開始就寢了。
那個長相平庸的秀女,果然一點也不嫌十號床是否濕了,已經去占了十號床。
一眾秀女看到季婈帶著萬嬤嬤回來,神情皆愣了愣,紛紛起身站好。
萬嬤嬤視線落在一號床上。
她也好奇,為何有人會那麼排斥一號床?
這些秀女的鋪蓋,都是統一配置的。
沒有什麼好賴之分。
萬嬤嬤走到一號床邊,彎下腰,手輕輕撣了撣褥子。
卻不想,手剛落下,便被刺了一下。
她蹙起眉,抬起手,看著冒血的指尖,原本就板著的臉,拉得更長了。
萬嬤嬤黑著臉將一號床榻上,枕頭、褥子、被子,都全抖了一遍。
很快,一根根亮白的繡花針,出現在眾人面前。
萬嬤嬤將刺穿被褥枕頭的繡花針起出,叮叮噹噹丟在地面上。
而後,她抬眸戾聲問:「誰幹的?」
沒有人回答。
這種事誰敢認?
萬嬤嬤見沒有人認,驟然冷笑,這種鋪蓋中藏針的陰損招數,在宮中常見。
只是讓她生氣的是,這個院中有嬤嬤和某個秀女聯手搞事。
在別的院子她不管,但她的院子就不行!
沒有規矩的東西,豈不亂套了?
萬嬤嬤沉著臉,冷聲問:「是誰抽到這張床,又不願意要的?」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秀女轉頭不約而同,看向長相平庸的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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