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驛站之亂

  白布呼啦一聲,被拉扯在地,抬著擔架的官差沒想到,會有這一著?

  一時間手忙腳亂,驟然砰的一聲,擔架脫手砸在地上。

  剎那間,黑漆漆的焦屍從擔架上咕嚕嚕滾下來,滾到尖聲大叫的秀女中間。

  驛站大廳頓時亂成一鍋粥。

  另一個擔架同樣倒霉的,也不能倖免砸在地上的命運……

  踩踏事件驟然發生!

  在眾多秀女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大喊大叫亂跑一氣時,季婈已眼明手快拉著吳秀娥和謝顯容來到牆角。

  吳秀娥看著全場瘋狂的秀女們,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對季婈道。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季婈抿唇笑,哪有那麼誇張。

  她閒來無事,觀察起滾落在地上的兩具燒得焦黑屍體。

  兩具屍體表面部分碳化變黑,死者身上留有衣著殘片。

  從殘片的圖案來看……

  季婈眯了眯眼,這兩個死者的生前的身份,竟是四品以上的官員!

  季婈暗暗抽了一口涼氣。

  一下子死了兩個四品以上的官員,怪不得會有如此大的仗陣。

  此處是官家驛站,這些人選擇住進來,也不難理解了。

  季婈再次將視線投注在兩個死者身上。

  這一看,季婈又看到了疑點。

  生前燒死和死後被人焚屍不同。

  生前燒死的人,由於當時煙霧刺激,受害人往往反射性緊閉雙目。

  死後可在外眼角形成,未被煙霧炭末燻黑的「鵝爪狀」改變,稱為外眼角皺褶。

  由於雙目緊閉,睫毛僅尖端被燒焦,稱為睫毛徵候。

  這些表現可作為生前燒死的特徵。

  然而,這些症狀,在兩個死者身上,都找不到。

  看來這倆人是被人殺害後,再焚屍。

  等季婈再想細看時,已有幾個官差迅速將兩具屍體抬上擔架,重新蓋上白布。

  甄公公聞訊趕來,黑著一張臉,大聲呵斥依舊不斷尖叫的秀女們。

  「都閉嘴!吵嚷嚷什麼?雜家才離開一會,你看看你們就亂成什麼樣?就這樣一點定力都沒有,還想選秀?我看你們進宮都活不過下個月!」

  甄公公是氣極了。

  他當了選秀公公這麼多年,從沒哪一年的秀女,像今年的秀女這麼難帶!

  等秀女們都安靜下來,跟鵪鶉一樣垂頭耷腦的站在他面前,甄公公的面色才好一些。

  他看了眼一直很鎮定的季婈、謝顯容和吳秀娥,在心底點點頭,臉色和緩一些,對三人道。

  「季姑娘、吳姑娘還有謝姑娘,你們三受到驚嚇了吧,快快先回屋去休息去吧。」

  季婈三人確實不想留在亂糟糟的大廳,紛紛向甄公公欠了欠身表達謝意後,相攜向樓上走去。

  被留下罰站的秀女們看著離開的三人離開的背影,心底羨慕妒忌恨。

  她們心底嘀咕:「要說受到驚嚇,應該是她們這些一身腳印,髮釵掉了一地,頭髮散亂的人才對啊!」

  「季婈、謝顯容和吳秀娥三人身上整整齊齊,哪有一點受到驚嚇的樣子哦!」

  可是秀女們心底再有怨念,也不敢當著甄公公的面表露出來。

  她們心底清楚,現在季婈和吳秀娥可是甄公公心底的紅人。

  甄公公看這群秀女終於老實了,才揮揮手讓她們自行散去,該收拾的收拾,該上藥的上藥。

  他轉身笑容滿面的與剛進門的大人彎腰行禮:「巡按大人,好久不見,今日可安好?」

  葉台仔細看了一眼甄公公,認出這是宮中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甄公公,臉上也帶了點笑意。

  他拱拱手,客氣道:「原來是甄公公啊,聽說甄公公最近在忙挑選秀女的事,可還順利?」

  一提起秀女,甄公公便一肚子氣。

  不過還能保持面上的笑容,打著哈哈:「托巡按大人的福,還行還行,請問大人這是?」

  甄公公看了眼大廳內,擺放著的兩具屍體,面露疑惑打探。

  葉台想了想,覺得這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反正等帶這兩具屍體回京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搖搖頭,嘆息一聲:「這不剛好回京述職,正好遇到安巡撫和柴知州在府中出事,不得不管上一管嘛。」

  甄公公聞言,任他平日再善於隱藏情緒,此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霍然朝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看去,滿臉震驚……安巡撫和葉知州都死了!

  葉台補充:「幾日前,柴府一夜之間,被大火付之一炬,逃出來的只有柴縣主一人。」

  甄公公想到前幾天,緊急添加在選秀名單中的柴明月,眸色漸深。

  他總覺得,這裡面處處透著不尋常,心中暗忖:但願這個柴縣主是個安分的主……

  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來一綽約多姿的女子。

  一身素白衣裳,清瘦的臉上不施粉黛,烏溜溜的髮辮上只別著一朵小白花。

  所謂想要俏,一身孝!

  甄公公看到剛進門的女子,眼睛頓時亮了亮。

  正在這時,剛進門的女子亭亭立在甄公公和葉台面前,微微頷首:「葉大人、甄公公。」

  甄公公頓時知道,眼前這女子,正是他們之前談論的柴縣主了。

  甄公公已知柴明月的來意,之前他帶隊剛到安徐州,並不知曉柴府之事,對柴明月參加選秀之事,自然歡喜之至。

  可現在柴明月剛喪父……

  他猶豫的問柴明月:「令尊過世,縣主不該守三年之喪嗎?參加選秀的話,未免……」

  柴明月心頭一縮。

  當時她只顧著一時痛快,忘了這茬,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哪還有退縮的道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紅著眼睛解釋:「參加選秀是家父的遺言,古有斷七出嫁之說……」

  說罷,柴明月雙肩微顫,掩面小聲抽泣,看得一旁的黑臉官差們,都忍不住生出了憐憫之情。

  甄公公收起心底的疑惑,既然柴明月執意要參加選秀,那他應了便是。

  反正當今的最寵的林貴妃,當年也是沒出一個月孝便進了宮,早有先例在了。

  當今活得任性,過去的禮法早已面目全非。

  柴明月見甄公公同意了,心中忍不住歡喜。

  葉台一直觀察著柴明月,一想到柴府闔府只有柴明月一個人,逃出火海,總覺得哪裡不對?

  可柴明月這裡卻問不出什麼。

  葉台覺得,柴明月要不就是個心智很可怕,心理素質極強的人,要不就真的是一個無辜的人。

  可從剛才柴明月從進門開始,一言一行,皆毫無破綻。

  甚至引得在場意志堅定的官差們,都心生憐惜之情。

  葉台更傾向於柴明月是第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