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畢老夫人探究又警惕的眼神,季婈微微一笑,上前拱手一禮,:「見過畢老夫人。」
說罷,季婈將一枚玉佩遞給畢老夫人。
這枚玉佩是之前畢五留在他這裡,行方便之事的。
畢竟畢家沒倒之前,畢五也算治化府最有實權的官二代了。
玉佩是個很普通的祥雲玉佩,只是背面刻著一個畢字。
畢老夫人一眼便認出了,這是畢五的玉佩。
她猶疑的看著季婈問:「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佩的?」
「我與畢五乃至交好友。」季婈緩緩道。
畢老夫人在季婈拿出畢五的玉佩時,便已經信了幾分,只是令畢老婦人不解的是……
她怎麼從未聽畢五說過,有一個這樣的好友?
思考片刻,畢老夫人指著一旁的棚子,慢悠悠的開口。
「既然是五兒的朋友,你要不嫌棄,就進來坐坐吧。」
季婈當然不會拒絕,她看著小半年沒見,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年的畢老夫人,嘆息一聲,主動上前攙扶。
畢老夫人本想拒絕,只是當她看到季婈眼底,毫不作偽的真誠後,便隨季婈去了。
心底對季婈的好感,更多了些。
走進低矮的棚子,季婈立刻看到十幾個畢府的人,皆防備的看著她。
她與畢府交往甚多,大多數都是熟面孔。
「這是五兒的好友。」
畢老夫人像畢家的人介紹季婈。
眾人一聽是畢五的朋友,眼底的防備淡了幾分,有些還朝季婈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知公子這次來……?」畢老夫人將一杯水放在季婈面前,開門見山的問。
季婈剛要拿起杯子喝水,驀然感覺到幾道強烈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杯子上。
季婈拿著杯子的手,頓了頓。
她抬眸看去,入眼是幾個孩子渴望的眼神,正盯著她手中裝著水的水杯。
再看孩子們的嘴,全都發乾到開裂。
季婈哪裡還能喝得下去水?
她沒想到,棚戶區竟然還缺水?!
不是乾旱過去了麼?
畢老夫人看出季婈心中的疑問。
她嘆了口氣。
「小孩子不懂事,公子別見怪,按理說現在應該不缺水的,但這邊的水和食物,都把控在管理的官吏手裡,他們不發放,我們也沒辦法。」
季婈正想問問畢家的情況,正要借著這個話題聊下去。
她問:「那就沒有人鬧起來?」
畢家其他人一說起這個話題,頓時一肚子苦水。
「哪裡不鬧呀,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鬧也沒用,再鬧連口吃的都沒有。」
芊芊聞言,當即提出疑問:「那這裡的人不懂離開嗎?何必窩在這棚戶區里,要吃吃沒有要喝喝也沒。」
畢家人集體苦笑。
「進了棚戶區,哪裡是想走就能走的呀?!新上任的知府需要效績,要是誰敢走,半路直接被打死。「
芊芊怔愣片刻:「這也太沒王法了吧?」
「那你們為何會來到棚戶區?」季婈終於問出心底深藏的問題。
此話一出,畢家眾人皆紅了眼眶,就連畢老夫人也忍不住背過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淚。
半響,畢老夫人穩了穩情緒,緩緩開口。
「這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她清清嗓子,長長的嘆息一聲。
「我兒當上知府後,一直矜矜業業,治理一方,做事從無愧於心,哪想到會遭小人迫害……」
季婈靜靜的聽完,大概了解了下事情經過。
畢知府完全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那個凡人。
老皇帝最近久病不愈,連朝都不上了。
這個朝代,皇帝崩後,後宮的妃子們,都是要陪葬的。
唯一不用陪葬的,只有兒子登上皇位,升級做了皇太后的妃子。
這還得了?後宮妃子們誰也不想死,紛紛拉攏朝前的大臣們,斗得你死我活。
而畢知府向來哪邊都不靠,一心跟著太傅走清官路線。
他自然成了先被清洗的一方。
恰好天災剛過,理由想都不用想,這不是現成的嗎?
上面的人,直接給畢知府扣了一頂,嚴重失職失責,造成嚴重不良影響的罪名。
然後將畢知府羈押回京再審。
本來畢知府也以為,這事他已盡力,他知道上京說明清楚就行。
但當畢知府看到前來,接替他成為治化府代知府的人是誰時,便知他可能會沒命回來。
這才匆匆給季婈寫了一封絕筆信。
畢老夫人見狀不對,在畢知府被羈押著離開時,便讓家人收拾好行囊,準備去之前買的私宅。
卻不想,這代知府根本沒想過,要放了畢家。
在代知府要對他們趕盡殺絕之跡,是柴明月縣主突然出現救下他們。
並把他們帶到了棚戶區生活。
他們原本以為,柴縣主是個好人,但沒想到的是……
一到棚戶區,就有人搜走了他們身上,所有值錢的財物。
這還不算,柴縣主剛開始幾天,還總會前來,側敲旁擊的打聽,畢家是不是有什麼寶貝?
畢老夫人根本不知道柴明月想要什麼?何況他們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搜颳走了。
哪來的寶貝?
柴明月來了幾天後,最後終於沒有耐心再來。
只不過,出現在他們身邊,時不時威逼利誘套話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整得畢家的苦不堪言,走又走不了。
有一天,畢老夫人突然想起一事……
畢家好像還真的,有一件物件,來歷奇怪……
季婈看著畢老夫人,不設防的從坎肩上,撕下一塊質地像皮又像布的料子。
她將料子攤開,推到季婈面前,蒼老的嗓音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想要這塊圖,這圖在我手裡已經十三年了,一直也琢磨不出來,現在送給你吧。」
季婈打量了一下圖中的內容,全都是山川和河流,與她所熟知的地理位置,沒有一個能對得上。
加上這塊圖看起來根本不是一個完整的圖,還不知道還有多少塊遺落在外。
這價值……
季婈想了想,還是道過謝後,將圖收了起來。
畢家人為了這塊布,整天不得安寧,還不如放在她這裡。
知道畢家為何落到如此境地後,季婈嘆息一聲,問:「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畢家的人聞言,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他們想離開這裡,他們有手有腳,出去還怕餓死不成?
反倒是留在這裡,命好像被人時刻攥著一樣,沒準哪一天對方一個不高興,他們的命就丟了!
「不知公子能不能帶我們離開?」畢老夫人神情也有些激動。
「想離開?那將你給木公子的寶貝,送給本縣主怎樣?」
突然,柴明月微諷的聲音,從棚子外傳來。
畢家的人聞言,臉色齊齊大變。
季婈沒想到柴明月追過來這麼快!
她抬眸朝柴明月看去,只見柴明月看著她的眼神充滿興奮,還有一絲緊張。
季婈還在疑惑,柴明月緊張什麼,難道棚戶區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時……
柴明月的唇緩緩開啟,直指季婈下令。
「寸心,去殺了他!」
季婈此時才注意到,柴明月身後跟著一個圓臉小姑娘。
因為圓臉小姑娘身量不高,站在柴明月身後,被柴明月擋住了身形,要是不仔細看,還真沒發現。
圓臉小姑娘一從柴明月身後出來,視線便黏在了季婈的身上。
季婈與寸心的目光對視上,頓時被乾淨清澈的眸光給看愣了。
她想不明白,眼神這麼幹淨的人,會是個能殺人的人嗎?
正想著,突然寸心動了。
她腳下一點,身子凌空掠起,身法快得讓人捕捉不到軌跡。
快得好像出了一圈殘影。
芊芊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她之前聽艷子描述過,柴明月身邊新帶的一個丫頭,功夫極厲害。
當時她還不太在意,只覺得應該是艷子太輕敵,所以才受傷。
現在看到對方的身法,她知道她想錯了……
只是,就算對方武力再高,又怎樣?
只要有她在,除非她死,否則誰也別想傷害到姑娘!
芊芊面對寸心,不得不嚴陣以待。
「錚——「
她抽出腰間薄如蟬翼的軟體,手腕用力一抖,軟劍瞬間變得筆直。
軟劍一出,柴明月的眉頓時忍不住擰了擰。
這直軟劍,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過還不待她細想,寸心和芊芊便打了起來。
寸心手持一根燒火棍,卻也能舞得呼呼作響,影子密不透風。
「砰——」
倆人撞擊在一起,又迅速倒退。
寸心面色如常,但芊芊的手臂已微微發顫。
她神情一凜「撕拉——」一聲,扯下裙邊一條,將手與劍柄纏繞上。
這是打算拼命了!!!
柴明月站在五十米開外,看得揚眉吐氣。
就她這外行人,都能看出來——寸心還未盡力。
柴明月斜眼瞟了一眼季婈,喃喃自語道:「木公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呢!」
「砰——」
果然,柴明月一想完,芊芊便被寸心一燒火棍打飛出去。
只見寸心興匆匆朝季婈跑去。
遠處的柴明月頓時開心的攥緊了拳頭,腦海里不斷想像著寸心殺死木公子的畫面。
十步,九步,八步……五步……
柴明月默默數著寸心與季婈之間的距離。
寸心終於站在了季婈面前,她歪頭看了看季婈,然後指著季婈,回頭睜著一雙極其乾淨的眼,朝柴明月喊。
「他好可愛啊!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