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滅族(上)
以前在鎮北軍管制下,他們靠在嶺下養羊,嶺上種些粟米,平時還幫著衛所幹活掙幾文錢過活。
有衛所在,狄虜人不敢來搶羊搶人。
雖然生活簡陋,作為發配過來的罪民,這日子還勉強能熬過去。
可四年前,這裡換成宣威軍駐守。
那些兵老爺抱怨這裡日子苦,開始以折磨軍戶為樂。
軍戶的女人是他們的玩物,男人就是奴隸,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若有人敢反抗,就隨便找個逃跑的由頭直接砍頭。
在剛才狄虜人打上來時,這些宣威軍又逼著軍戶上陣,他們自己就想逃。
結果,軍戶直接開堡放狄虜人進來,駐守這裡的宣威軍全部被砍頭。
出現這樣的情況,大概是趙廷雷和趙燕驕都沒有想到。
他覺得宣威軍再不濟,也能撐住三天。
三天時間,足夠救援隊伍趕過來。
內外夾擊,上下合圍,被三弟驅趕過來的狄虜人就會被抓住。
這樣可以用最小代價消耗宣威軍和狄族力量。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有這樣的好運,恐怕連這群狄虜人自己也沒有想到。
哪怕已經在平涼堡,打退宣威軍的一次進攻,他們依然無法相信兩天前還在草原狼狽逃命的自己,會輕鬆占領一座武朝衛所。
會有火烤有肉吃,有女人玩,這些都是武朝人送給自己的。
欣喜之餘,又是仇恨、後怕,焦慮。
自己這群人是在逃命,躲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還必須想辦法回到草原去,去找回自己的部落和家人。
那是五天前的一個早上,天空中簌簌落著雪沫子,平昌部的冬牧草場上,牛群還沒出欄。
帳篷里炊煙裊裊,擠奶的女人忙碌穿梭在牛群中,小孩子也忙撿拾著牛糞,一切都是平常的樣子。
可是,當一隊只有十人,從頭到腳包裹著白色披風的騎兵出現在營地外的緩坡上時,這片寧靜被徹底打破了。
草原各部之間因為各種原因,時常會發生這樣那樣的摩擦。
大動干戈的事也不是沒有,所以每個部落的宿營區對出現在自己周圍的人都很警惕。
草原的狼群是牛羊的威脅,而人類最可怕的威脅還是人,尤其是像此時這樣出現的陌生人,
敵意已經寫在臉上。
女人們尖叫著將牛羊圈在一起,把亂跑的孩子拉在身邊,避免被受驚的牛群踩傷。
男人們則叫喊著,找到自己的馬,提起彎刀弓箭準備迎敵。
牧羊犬瘋狂吠叫著,驚得牛群亂跑。
平昌部只是一個百人左右的小部落,除去女人孩子和老人,能上馬的男人只有三十多個。
而對方只有十騎,平昌部勝算很大。
面對平昌部的慌亂,陌生的白騎兵們沒有趁亂攻擊。
而是在一個戴著綠松石耳墜的青年帶領下,駐立坡頂一動不動,等待著對方整頓結束。
僅過十幾息的時間,混亂中跑出十幾匹馬,這些都是平昌部里的戰士。
在呼喝聲里踏著雪花急奔,他們要在敵人靠近之前借著馬速衝上緩坡迎敵。
急促的馬蹄踏得枯草飛濺,平昌部男人們大聲呼喊咒罵著,揮舞著的雪亮彎刀在劈砍在空中,發出滲人的空響。
白騎士們的馬也動了,緩緩起步。
幾個呼吸間,彼此就進入對方的箭羽射程之內。
平昌部的人率先射出了羽箭,雖然已經進入射程,那些箭卻沒有多少力道,射在白騎士的身上只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之後就落在地上。
又是一個呼吸過去,領頭青年口中一聲斷喝:「放箭」,跟在他身後的騎士這才拉弓。
十人同時放箭,只聽「嗡」的一聲沉悶的弓弦響過,十支箭矢如同急雨準確的射中平昌部沖在最前方的騎士身上。
在這一瞬間,平昌部最強的勇士頓時被紮成了刺蝟,而且整個身體被箭雨的力量帶向後方,重重砸進跟過來的馬群,頓時後方人仰馬翻。
失去主人的馬兒嘶鳴著狂奔出去,又回首張望。
而平昌部里,還沒等那些摔下馬的人站起來,白騎士們的快馬已經追到了近前,迎接他們的就是迎面劈來的彎刀。
這些白騎士動作整齊劃一,十人仿佛是同一個人,所到之處無人能擋。
整個營地頓時響起慘叫聲,哭喊聲,鮮血四濺,受傷的人踉蹌著四處奔跑。
只是一個回合,敵方只來十人,平昌部就敗了。
地上躺著七八具屍體,慌亂中,沒有受傷的十幾人不敢再戰,打馬逃出營地,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就在這時,從緩坡後又出來幾個白騎士們,默不作聲的尾隨而去。
沒有了男人保護,平昌部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們聚攏在一起,一臉驚恐的看著這些臉上戴著面具的騎兵。
白騎兵里有人策馬過來:「讓你們的頭領出來!」
人群里,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走出來,撫胸行禮:「我是……」
「扎卡穆!」
騎士抬手取下自己的面具,張口叫出老頭的名字。
扎卡穆愣愣的望著趙廷朵的臉,眼中的驚慌漸漸消失,只留下疑惑和憤怒:「你是誰?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攻擊我的部落?」
「我是誰不要緊,扎卡穆,你還記得烏達部落嗎?」
「烏達部落!」
扎卡穆臉色瞬間蒼白。
又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名字,皺巴巴的臉上浮起怪異表情:「烏達部落早就沒有了,他們是武朝的狼狗,狄虜草原容不下他們。」
「不,他們回來了,今天就是來討回血債的。」趙廷朵舉起手中弓箭,「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不,不,不會,你們不能這樣,當年不是我不願意幫忙,不能這樣。」
看見弓箭,剛剛還強自鎮定的扎卡穆一下跪在地上,對著趙廷朵哀求道,「我也想幫忙的,是阿布利不許我……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廷朵手中箭矢已經飛出,直接貫穿扎卡穆的胸膛。
扎卡穆像是木樁一樣栽倒地上,雙眼無神望向天空,嘴唇蠕動,大口血水從口中湧出,將他的最後的話淹沒。
趙廷朵冷冷看著他,二十年過去了,這人以前就花言巧語騙得烏達部落的信任,現在還想用詭言騙人。
當年,就是這個扎卡穆給阿布利獻計,要借著娶烏雅爾的名頭吞併烏達部落。
也是他透露出行蹤,才讓烏達部頭人,讓自己的祖父在半道中埋伏,導致重傷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