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爺帶著怒意的眼,他立馬清醒了,一疊聲兒喊手下備車,他則跟著邢旺業小心翼翼往外走。
心裡卻滿是問號,老爺怎麼突然這麼生氣了,兩刻鐘前也就張東家的丫鬟團玉來送了一封信啊。
看來是和這封信脫不了干係了。
坐上馬車,猛灌幾杯冷茶,邢旺業心裡的怒火被壓下去幾分,腦子也清醒了。
清醒以後,他更加確定阿滿送來的信不是作假,首先他們沒什麼利益衝突,阿滿在這件事上作假沒什麼好處。
反而,因為酒樓要從阿滿作坊進不少風乾肉和燻肉,還有醬料這些,包括山裡的蛋,酒樓每天需要的也有一二十斤,要是沒了他們酒樓,阿滿那邊反而會少一部分進帳。
另一方面,看信中所說,阿滿那邊估計還有人證呢,那就更不可能作假了。
想通這些以後,邢旺業心裡有隱隱有些激動和高興,老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那蘭夫人的迷魂湯,對這個老來子是疼的不行。
自從那秦秀蘭懷孕以後,什麼好東西都緊著汀蘭苑,恨不得一天三頓派下人去關心,要不是老爺子身子不好,他覺著老爺子恨不得自己親自去關心。
聽老爺子那話音兒,以後這家產也要分給他那「庶弟」一份呢。
他看著老爺子是昏了頭了,自己親親嫡孫不在意,反而要去在意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庶出子。
他早就看那秦秀蘭不順眼了,看著安分,不過他可不信她是個安分的人。
春杏那丫頭也沒用,到現在也沒進內室伺候,查到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讓他抓不住狐狸尾巴。
現在好了,這麼大一個把柄送到手裡,老爺子發現被騙了以後,他看老爺子還怎麼偏袒那秦秀蘭。
邢家正院,松柏堂書房。
小廝和伺候的丫鬟一個個都被趕出來,離書房有十來米遠,馬管事安排的人,即使想偷聽也聽不見,只能有些著急地朝書房張望。
書房門緊閉,他自然啥都看不見,正當失望的時候,他就聽到一陣瓷盞碎裂的聲音。
屋內氣氛有些凝滯,邢老爺子捏著信的手有些發抖,胸口劇烈起伏,把一旁本來還有些幸災樂禍的邢旺業嚇的不清。
立馬重新倒了一杯茶餵到老爺子嘴邊,一手給老爺子順著胸口,「爹,你別急,為這麼一個人不值當,您身子要緊兒。」
他雖然近來對老爺子偏心有些不爽,可老爹就是老爹,他可不捨得老爹出事兒。
好半晌,老爺子把信拍在桌上,扭頭審視的看著大兒子,問道:「這信上寫的都是真的?」
「怎會有假?那張東家家裡多銀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用得著為了一個小妾騙我們。
再說,咱家和她家可有生意往來,她就是為了銀子也不會騙咱們,誰會和銀子過不去。」
邢老爺子仔細打量兒子是神情,他知道兒子最近對他是有些不滿的,可那畢竟是老來子,七十三歲的年紀,還能讓小妾懷孕,他能不高興嗎?
「爹,實話給你說,您疼那個庶子,兒子是有些吃味兒,可沒壞到去誣陷一個小妾。」邢旺業被老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寒,話里也帶了氣,「不瞞您,前面兒子就知道一件事。
秦秀蘭可給您說過她老家就在青松村,巧的很,張滿月張東家也是青松村的人,前段時間還給我說了一件事兒呢……」
邢旺業噼里啪啦把秦昆給張家投毒被抓,結果一家子被逐出族譜的事兒全說了。
「一家子被趕出來,那秦秀蘭作為長姐不想著照料一家子活下去,反而把家裡的銀錢全部卷了跑了,聽說因為沒銀子,他阿奶和親爹都死了,可見這女人心有多狠!」邢旺業覷著老爹的表情,舉手發誓說:「這些可不是兒子編的,去青松村一打聽就知道了,也沒什麼好編的。」
邢旺業還有一句話沒說,可見秦秀蘭一家都不是什麼好人,可看他爹黑沉的老臉,他咽下去了,別真把老頭氣厥過去了。
「夫人,老太爺和大老爺一塊兒來了。」秦秀蘭正在屋裡優哉游哉地喝著牛乳飲子。
最近下人買了一些牛乳回來,說是和本地產的黃牛乳不一樣,味道更加醇厚,腥味也淡,她喝了一次就喜歡上了,現在每天都要喝一盞才行。
「怎麼會?」秦秀蘭臉上都是吃驚,人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來,吩咐春芳,「快,快,扶我起來。」
不怪她詫異,要知道邢旺業的年齡都可以當她爹了,所以以往都不會來她的院子裡,就是為了避嫌。
老爺子也知道大老爺不喜歡自己,所以更是不會叫自己兒子來拜見她。
一個小妾,還不配他的兒子稱一聲兒庶母。
這會兒的工夫,父子倆已經一前一後進來了,正好聽見春芳喊秦秀蘭夫人。
老爺子心裡的怒火騰一下子就著了,手裡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幾下,指著春芳罵道:「把這不懂規矩的丫鬟給我拉下去打,好好教教規矩。
夫人早去世多年,這邢家大宅里哪來的夫人,沒得亂了規矩。」
春芳來不及求饒,就被小廝捂著嘴拖下去了,沒一會兒院子裡穿出了棍棒打在肉上的悶響,一下下敲在秦秀蘭心上,紅潤的臉一寸寸變白,直至變成慘白。
身子也跟著搖搖欲墜,她死死抓著桌角,淚珠不要錢的滾落,撐著肚子哽咽道:「老爺這是怎麼了?怎麼一來就發作春芳,賤妾要是有罪,甘願受罰,還望老爺莫氣壞了身子。」
說著還撐著大肚子,搖搖欲墜地跪下去,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其實心裡一直在等老爺喊人扶自己起來,膝蓋觸到冰冷的地板,她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知道這次一定是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兒。
還是壞事!
邢旺業站在老爹身側,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心裡有些痛快,平時瞧不出來,沒想到這個秦秀蘭膽子這麼大,竟然在屋裡讓下人稱呼她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