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來求對聯兒的多,三個弟弟也被阿滿征了苦力。
趁著今個天好,太陽難得沒有害羞,大大方方露出全貌,一縷縷金光從天邊被撕扯成幾縷的薄雲灑下來,不遠處山尖上沒化的積雪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銀光。
大冬天的難得出這麼好的太陽,村里人婦人都把自己家裡的被子鋪蓋拿出來晾曬,芳嬸也不例外,一大早就招呼全院子的人,把自己鋪蓋和被子都拿出來曬晾衣繩上。
團玉拿著一根藤草編的被拍子挨個拍打被子,阿安是個閒不住的,拉著弟弟也拿著一根被拍子,似模似樣的拍打,陽光下灰塵從被子裡絲絲縷縷飄出來,阿安嫌棄的咦一聲兒。
「這誰的被子,也太髒了?」阿安嫌棄地咧開身子,給芳嬸告狀,被進門的忠叔聽個正著,他哎一聲,佯裝生氣,快走幾步,伸手一手一個把阿安和阿文夾在腋下,粗聲兒問,「還嫌棄不嫌棄我,啊?」
阿安和阿文一點兒也不怕,四條腿騰空動來動去,嘴裡說著不嫌棄,卻又催著忠叔在轉悠幾圈,剛才還沒玩夠兒。
阿滿和阿昌兩個分工,站在大桌子上裁剪紅紙,裁成手掌寬,一臂半長的紙條,一會兒方便些。
「還有多少?」忠叔把兩個嘎嘎樂的娃放下,走過來問阿滿和阿昌,「昨兒不就開始寫了嗎?這麼多呢?」
「喬夫子不在,村里來求對聯的有五六十家,昨兒也才寫了一半兒,裁好的紅紙都用完了。」阿滿解釋,招呼忠叔來搭把手,芳嬸聞聲從廚房出來給忠叔幫忙,一人拽一頭,紅紙才好裁。
「這兩天山上有沒有什麼異常?」阿滿抽空問一句。
忠叔立馬懂了阿滿的意思,說:「還真讓你料對了,這幾天一點兒異常都沒有,山裡的雞鴨鵝也對得上數兒,估計還真是外鄉人偷到咱們頭上了,打的就是一錘子買賣的主意。」
「那就成。」和阿滿預料得不錯,三舅回來也說超市那邊也沒什麼異常,阿滿心裡的擔心去了大半,至於能不能抓到這次搞事的人,那就隨緣了,「既然沒什麼異常,白天讓茂叔、莫濤和莫強三個輪流守著就行,不用三個人都待在山裡。」
阿滿敢這麼說,也是因為山上有衛十五盯著,不會出事兒。
「沒事兒,我吃了飯給他們仨提上去也一樣!」忠叔擺手拒絕,要做就要做好。
阿滿不再多說,專心裁紙,院裡很快鋪了一地的紅紙,在陽光下很是好看,裁紙這活芳嬸和忠叔能幹,寫對聯這事兒就不是她倆能幫忙的了。
家裡識字的阿安、阿文和阿昌,都提著毛筆開始寫字,團玉領了個紅袖添香的活計,給四個主子磨墨,黑色的墨汁在一圈圈研磨下滲出來。
「小姐的字真好看!」團玉星星眼看小姐筆走游龍 ,她不識字,說不出哪裡好,「有氣勢又好看,看著像小姐這個人一樣兒。」
紅底黑字,阿滿寫完一副,阿安是個調皮的,就用沾了金色顏料的毛筆,在四角寫福字和畫畫。
芳嬸從廚房出來喊吃飯時而,院子裡的桌子椅子上,甚至是樹梢上都晾上了對聯兒,探頭低頭看看,評價說:「阿滿的字和崢子的字有些像,不過都好看。」
「阿姐的字帖是姐夫親自給寫的,我們的都是外面買的!」阿安噘嘴說,憤憤於姐夫的偏心,他也喜歡姐夫的字兒,奈何姐夫就是不給他寫字帖。
「你寫的也不錯了!」芳嬸敷衍的夸阿安幾句,這小子還小,哪懂男女哪些心思。
飯後阿滿照舊領著三個弟弟寫對聯,先把答應給村里人的對聯寫好,最後才寫自家和楊家的。
給自家人寫,阿安這個腦子活的,就開始不安分了,拿著顏料,在阿滿寫好的對聯上,畫上猴子,因為今年是猴年。
阿滿也不在意這些,讓三個弟弟自由發揮,芳嬸在一邊嘆氣,好好一副對聯被整得四不像了。
阿滿看阿安幾個畫得來勁兒,阿滿也來了興趣,提起毛筆家裡對聯底部畫了黑豆地瓜四個,還有牆頭曬暖的野貓,連小黑和小灰也畫上了。
心裡想起某個高大的男人,阿滿提筆又畫了一個抱臂依靠在門邊的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阿滿最後欣賞成品,心裡滿意了,這才是她的家呢。
聽到一陣急吼吼的狗叫,阿滿回神,回頭就看到被阿安和阿文拖來的黑豆和地瓜,一人拽著兩條前腿,黑豆和地瓜被迫兩條腿走路,看見阿滿,立馬哼哼唧唧的求救。
阿滿眼睛宛如新月,上前和阿昌一起把兩隻可憐的狗子解救出來。
「墨墨墨!阿姐,按上黑豆和地瓜的爪子印!」阿安圍著大姐和大哥大轉,手裡端著墨,看阿姐舉著黑豆的爪子一招手,立馬屁顛顛蹲下,把墨遞過去。
「汪汪汪。」黑豆搖頭晃抓,溫熱的肉墊兒一接觸冰涼的墨汁,身子就扭成麻花,阿滿早有準備,按著黑豆沾滿墨汁的爪子,就在對聯邊角留下一個黑乎乎的爪印。
地瓜同樣難逃此「劫」,嗷嗷叫著在紅紙上留下一團黑乎乎的爪印,連牆根下曬暖的三花都被抓了過來。
一聲兒驚恐的喵嗚後, 紅紙上多了幾個可可愛愛的毛爪印。
得了自由以後,炸毛三兩步逃竄上牆頭,在地上和牆上留下一串黑乎乎的腳印。
人哈哈笑,狗子汪汪叫,貓喵喵叫,一時間院子裡熱鬧極了,芳嬸和忠叔幾個看的好笑搖頭,心裡又覺著舒坦,過年是該天天這麼熱鬧著。
隔天老天沒有賞臉,天色灰濛濛的,刺目的太陽隱在灰白色雲層里,讓人看不真切,芳嬸感嘆幸好昨兒曬了被子和鋪蓋這些,要不然還不知道下一個晴天啥時候出來呢。
灰濛濛的天色,刺骨的寒風,擋不住村里人的喜意,村里熱熱鬧鬧的,村尾時不時就能聽到村里小娃你追我趕的笑鬧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