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春杏春芳

  夜晚悄悄降臨,邢家大宅里也逐漸安靜下來,門吱呀一聲自外推開,春芳端著一豆油燈進來,大大打了一個哈欠,眼裡滿是紅血絲。

  「春芳姐姐才回來?夫人睡了?」

  「吵醒你了?睡了,咱們也早點睡,不早了。」

  「沒有,我在等姐姐呢。」春杏從暖熱的被窩爬出來,身子被冷氣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吸著氣拉春芳過來坐下。

  又從柜子里拿出一瓶藥,擼起春芳的袖子,把藥膏一點點抹在起了血痂的印子上,輕輕吹氣說:「我今天看到姐姐受傷了,特意托人買了藥。」

  「沒事,一點小傷罷了,不抹藥幾天就好了!」

  「能好才怪!」春杏嘟嘴抱怨,壓低聲音說:「夫人脾氣越來越不好,動不動就要拿姐姐撒氣。

  想不通夫人怎麼想的,明明姐姐是她最看重的人,怎麼就不心疼著點兒!

  平時也不讓我們進屋伺候,要是讓我進屋,我也能幫姐姐擔著點…」

  「好了!」春芳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眼裡的溫柔一收,話里染上冷意,「不想死就閉嘴!」

  「姐姐…姐姐,我就是心疼姐姐…」春杏面露恐慌,眼裡蓄滿淚水,手無措的攪在一起,「我不敢…不敢了…姐姐別生氣,好不好?」

  袖子傳來拉力,春芳嘆口氣,肩膀一塌,轉身拍拍春杏的肩,放柔聲音說:「要是被夫人聽到,我也救不了你。

  咱倆來自同一個地方,情分總是深些,我不會害你。

  聽不聽由你!」春芳扯會自己的袖子:「要想成夫人的心腹,就要當好一條狗,這是夫人賞的銀子,買你的藥該是夠的。」

  「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要銀子,我心甘情願的!」春杏著急塞銀子回去。

  「給你你就拿著!睡覺!」春芳推回春杏伸開的手,噗一聲吹滅油燈。

  躺在冷冰冰被窩,盯著黑漆漆的房頂,春芳眼神怔怔,小臂上的傷塗了藥涼滋滋的,火燒火燎的痛感褪去幾分,依舊讓人難以忽視。

  隔天天色微微發亮,山腳下的兩座大宅子就動了起來,門口的燈籠被點燃,暈出昏黃的光,照亮一片天地。

  人進進出出,阿滿打著哈欠,披著狼皮大氅從後院出來,迎上同樣眼睛含淚的靜姐兒。

  「都收拾好了?行李裝好沒?」

  「差不多了。」靜姐兒抹一把眼裡湧出的淚,又打一個哈欠。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兩人齊齊打了一個寒戰,加快步伐往門口走。

  徐叔一家三口和老韓叔這會兒已經來了,各自的行李也都裝好了,一籠子二十隻活雞,二十隻活鴨還有和二十隻大鵝,被安頓在一個車廂里。

  裡面咕咕嘎嘎咯咯叫聲離老遠都能聽到。

  熏雞熏鴨熏鵝這些昨兒就裝好了,還有要拉去縣裡鏢局鋪子售賣的醬料和風乾雞鴨鵝昨晚也都裝好了。

  最後老於叔牽著兩隻羊過來,咩咩叫聲兒趕走阿滿最後一絲睡意,看著扛羊往車廂里塞的忠叔幾個,阿滿嘴張成一個o型。

  「活羊都要?」

  「嘿嘿嘿,娘和爹他們不是沒吃過嗎?」靜姐兒臉有些紅,這來一趟又吃又拿的,好像是有那麼一丟丟過分,不過她臉皮厚,「以防娘和爹回去以後收拾我,這是我準備討好他們的東西,這叫未雨綢繆。」

  阿滿瞥一眼滿嘴胡謅的人,捂眼擺手,「拿拿拿,少拿義父義母做藉口。」

  幾輛騾車都綁上草繩,忠叔喊門口還依依不捨和阿滿說話的靜姐兒,「二小姐,可以走了。」

  「再不走,天黑就進不了城門了!」老譚握著馬鞭也探頭說話。

  「來了,來了。」靜姐兒再不舍也沒辦法,在婆子攙扶下上了馬車,立馬又探頭出來看阿滿,「年後在山裡養點兒羊,我估計能比馬溝村收來的味道還要好。」

  「知道了,饞貓一樣兒。」

  馬車動起來,阿滿跟著走下台階揮手,看靜姐滿臉不舍,她高聲喊,「年後要是想來,還能來啊,隨時歡迎你啊。」

  古代女子一生不像現代女人那麼自由,一輩子過得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兒,像靜姐兒這樣的家世,成了親頭頂更是只有一片四方天。

  她幫不了她太多,也不能讓她完全跳脫世俗,畢竟我們都生活在這個世俗里,她只能盡力在她沒有成親前,讓她過得更自由自在些。

  「說好了啊,我一定來!」靜姐兒手搖的更歡了,話里都是掩飾不住的期待和興奮。

  鍾姐姐和靜姐兒都走了,家裡一下子冷清很多,芳嬸做早飯都有些不適應,吃飯時耳邊沒了靜姐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她還有些不適應,好在有阿安這個大嗓門在家,吃飯時也沒個安靜的時候。

  「阿姐,今年姐夫過年回來嗎?」

  阿滿被阿昌的話問得一愣,手頓一下又動起來,搖搖頭說:「估計是回不來了,在軍中通信不方便,沒信送回來應該就是回不來了。」

  阿昌有些失望,不過眼睛又很快亮起來,頗為驕傲的說,「姐夫是去打北月蠻子了,以姐夫的伸手,一定能把北月蠻子打的屁股尿流的!」

  阿安和阿文也跟著點頭,臉上都是掩飾不住地自豪。

  大抵男娃都對上陣殺敵有嚮往的。

  阿滿抿唇一笑,揉一把阿昌的頭,問:「就這麼相信你姐夫?」

  「那是,姐夫的身手,鏢局的武學師傅就沒有不夸的。」阿昌重重點頭,拍著胸口說, 「我以後也想像姐夫一樣,上陣殺敵。

  夫子給我們講了,北月蠻子每年都攻打邊關幾個地方,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從軍,把那些蠻子趕到深山裡去,再也不敢侵犯我們大鄴!」

  「好樣的!姐支持你!」阿滿堅定的話,讓阿昌小臉更加激動,眼裡都是對未來的嚮往獨獨沒有害怕。

  芳嬸看著姐弟幾個的話,嘴張張合合,好半晌才看著阿昌說,「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你先好好練武才是,朝廷里不是還有武舉,參加武舉也是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