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羊蠍子

  穀子和麥子的食物香,勾得枝頭的鳥雀蠢蠢欲動。

  「別說話,別說話,傻鳥上鉤了。」

  阿滿和鍾夫人轉到這塊兒,聽到漢子的聲音,抬起的腳步同時輕輕落下,視線轉到聲音處。

  灰黑麻色的雀子,在籮筐下用尖尖的鳥喙啄食雪上的穀子,來來往往,有飛走的有飛來的,籮筐底下的雀子越來越多。

  「這是逮鳥?」鍾含嬌看得目不轉睛,捂嘴悄聲問,阿滿點頭,「我家收鳥,我們村的人有空就會設套子抓鳥,別看雀子沒什麼肉,熏出來一炸又香又酥。」

  「怪有意思的!」

  不僅有意思鍾含嬌還被阿滿說饞了,悄悄咽咽口水,想著今天晚上能不能吃到炸雀子。

  兩人頭碰頭嘀嘀咕咕這會兒,籮筐底下的雀子已經越來越多,到收網的時候了。

  「虎娃,拉!」

  「哇,爹好多好多!」

  虎娃高興了,男人從麥秸垛後面走出來,拍拍兒子頭,走向阿滿倆人。

  「多虧你倆剛才沒出聲兒,不然還逮不到這麼多呢。」

  漢子在鍾含嬌臉上一轉,就撇開視線不看了,這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夫人,他不敢再看。

  「叔,自家不吃,就賣去我家,家裡有人,芳嬸在家呢。」

  「好,留幾隻給虎娃吃,這小子饞的緊兒。」

  閒聊幾句,幾人分開,男人照舊領著孩子換位置抓鳥,老在一個地方抓鳥,雀子也不是傻子,上當的越來越少。

  阿滿和鍾含嬌從村尾轉到村頭,村里各個地方都有人抓鳥,碰到阿安和阿文,阿滿把兩人喊來打招呼。

  兩人乖乖喊人,眼睛卻被一旁的抓鳥動靜吸引, 心不在這兒,阿滿好笑,揮手讓兩人走。

  從村頭又轉回來,經過阿安和阿文,阿滿招呼,「一會兒回家吃飯啊,沒人來喊你倆,天擦黑就回家。」

  「知道了,阿姐!」

  阿文乖乖回話,阿安只顧著玩,點幾下頭算是回應。

  經過學堂,小孩的讀書聲兒,隱隱出來,鍾含嬌聽完建學堂是阿滿的主意以後,心裡對這個小姑娘越發佩服了。

  這是個心裡有大才的人,走一路她也看出來村里人對阿滿的喜歡和尊重,這可不是銀子能換來的。

  阿滿自己掙錢也讓村里人喝湯,有錢了還想著給村里小孩謀後路,這樣一村人的人誰不向著阿滿家。

  要不然就山上養的雞鴨鵝,早不知道被人偷了多少了。

  「學堂不錯!」

  經過學堂,鍾含嬌又感慨一句,阿滿笑笑沒說話,建學堂既為自己也為村里人,花的銀子也有限。

  天邊的紅霞慢慢褪了色,阿滿領著鍾含嬌就打算回家。

  看著不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還有作坊那邊隱隱飄出來的香辣味兒,鍾含嬌問,「那邊的五個作坊都是你的?後面的山頭就是養雞鴨鵝的?」

  阿滿點頭,「作坊靠近東邊這四座都是今年新蓋的,不讓貨供不過來,山里現在光禿禿的,沒什麼好看的,除了一點雞鴨鵝。

  你要是想看也行,就是路不好走。」說著阿滿低頭打量她齊腳背的織金羅裙意思不言而喻。

  「成,知道你嫌棄我!」鍾含嬌伸手點阿滿一指頭,又用腳背踢踢已經被雪打濕的裙擺,失笑說:「沾了雪水,我也覺著累贅,走了這麼久我腳都冰透了,先回去不逛了。」

  回到家,天邊的霞光徹底沒了蹤影,沒了太陽,呼嘯的寒風又冷了幾分,冬天天黑得快。

  進屋換身衣服的功夫,再出來天已經擦黑了,院子裡也點起紅燈籠,被吹得左搖右擺的,濃郁的飯香在空氣里浮動,鍾含嬌都不自覺吸吸鼻子。

  「阿滿,阿安、阿文這倆小子回來沒?回來了開飯。」

  「哎,芳嬸,我們回來了,回來了!」

  阿安還沒進門,就開始喊,生怕慢一步,迎上阿姐不善的目光, 他討好的把手裡拎著的籠子遞過去邀功,「我和阿文抓的,有八隻呢!抓鳥抓得太認真,一不小心忘了時辰,下次不敢了!」

  阿滿哼一聲兒,接籠子時觸摸到阿安冰塊似的爪子,咬牙拍了一巴掌,「趕緊滾去洗手,都快凍成冰坨坨了。」

  「是,遵命!」

  阿安耍寶的樣子,讓在正屋檐下看熱鬧的鐘含嬌笑出聲兒。

  「姐弟幾個都好有意思啊。」

  「是啊,阿滿姑娘教導的也好,姐弟幾個感情也好。」

  袁媽媽這會兒也有些佩服廚房門口那個小姑娘,沒有及笄的年齡,照顧三個弟弟,又置辦起這麼一份家業,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很不錯的夫婿。

  這些需要大人做的事兒,她一個人全給做了,怎麼能不讓人佩服。

  濃香從廚房挪去正屋,阿滿家沒那麼多規矩,袁媽媽和梅雪也和主子坐到了一張桌子,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

  紅紅的辣椒、花椒在棕色的湯底里翻滾,燉上色的羊蠍子,肉都顫巍巍的,阿滿給鍾含嬌夾一塊羊蠍子,讓人試試。

  「這個有些辣,要是吃不慣就吃燉熏鵝。」

  棕紅色的羊肉,嘴唇輕輕一抿就滑進嘴裡,先是辣椒的辣香,接著是麻椒微微麻意,舌尖用力,羊肉在嘴裡化開,羊肉特有的鮮香在嘴裡漫開。

  「好吃!」鍾含嬌瞬間被俘獲,雖然又麻又辣,額頭都冒汗了,也不耽誤她愛吃,還越吃越上癮,辣的不行,就盛一碗濃白微黃的熏鵝湯壓壓麻辣。

  待舌頭適應,接著啃羊蠍子。

  外面寒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咆哮起來,月亮被青黑的密雲遮蓋住,屋裡的飯也不知不覺結束。

  棉帘子被掀開透氣,散散屋裡的羊肉香,寒風從外面吹進來,雪粒子不知什麼時候又落了下來,刮進屋瞬間融化,成了地上一個個黑點兒。

  「我好久沒吃這麼撐了,都站不起來了。」鍾含嬌端著一杯橘皮茶,只聞茶香不喝,肚子裡塞不下了,袁媽媽有些擔心。

  自從雷震離開以後,夫人面上不顯,可是胃口卻大減,好久沒吃這麼多東西了,猛不丁吃這麼多,晚上怕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