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凍梨凍柿子

  阿滿錯身說一句,腳步不停,對村里漢子好奇的目光不在意。

  扛著柴火的人給背著背簍急匆匆上山的人讓路,人走遠,天地一靜。

  「為啥不早早摘了啊?」幾個漢子扛起樹枝接著下山,一人一腦門問號,同行的男人嘁他,說他不懂,「人家有錢,就想吃口新鮮的,鎮裡富家老爺都喜歡這樣!」

  漢子被說也不惱,搖搖頭不說話,扛著柴火,悶頭頂著風雪往家趕,到家頭髮和肩頭都落了雪。

  阿滿幾人到的時候,於叔三個男人,加鐵頭娘已經撐著梯子爬山樹開始摘果子了。

  阿滿幾人不廢話,一人挑一個果樹,有梯子的爬梯子上去,沒梯子墊腳摘矮枝子上的果子。

  橙黃的橘子,淡黃的梨子,紅艷艷的山奈,還有紅溜溜是石榴,表皮落了點點雪白。

  帶著溫度的手摸上去,手心裡一片水漬,接著就是源源不斷的冰涼。

  一個個背簍裝滿,從作坊趕來的莫家三父子,一趟趟背起背簍往山下的板車上倒果子,寒風一吹,雪花打著旋地直往人臉上撲,又化成水兒。

  眼睫都落了雪,嘴裡的熱氣一撲,睫毛上的雪化成水珠,讓人看不太清前方,山腳下的魚塘里,不怕冷的鴨子和大鵝,在帶著冰碴水裡游來游去,看兩腳人們急慌慌走來走去。

  走來它們嘎嘎叫幾聲兒,走去它們又嘎嘎喚幾聲,阿滿這些人成了給它們演熱鬧的人,高高支起的頭隨著人轉動。

  一棵樹的石榴全部摘下來,阿滿從梯子上跳下來,甩甩站僵硬的腿腳,不經意間回頭望去。

  山間地頭,房前屋後已經堆起了一層雪白,枯黃的草葉不知不覺白了頭,天地間好似只剩一抹亮麗的白色,扎眼又亮得驚人。

  「好了,一板車滿了!」莫叔扯著嗓子沖山上的人喊,「我我們推車先把這些送回家!」

  不等人回話兒,就推著車壓上一地雪白,芳嬸想起來她鎖了門,趕忙解了腰間的鑰匙遞給裹著厚襖子的鐵頭,催促說:「快,把鑰匙給你們莫叔他們送過去,家裡門鎖著呢!」

  「哎!」鐵頭接了急令,臉上滿是興奮,對著一邊圍著樹打轉的幾隻狗子『嘬嘬嘬』幾聲,一人四狗瘋一般朝山下衝去。

  「慢點兒,今天剛換的棉襖摔髒了,你就等著光腚吧!」

  孩子要撒野,娘要瘋了!

  雪一層層落下,果子一點點減少,人身上一點點變涼,等到所有果樹只剩光禿禿的樹幹和零星幾片枯葉,人這才鬆口氣。

  「這四筐,徐叔你們搬回去,冬天沒什麼新鮮果子,家裡有,你們留下自己吃吧!」跳下樹,阿滿指著四筐果子說,「屋裡燒炕點火盆,乾的很,有這些果子也能少上火!」

  「哎,一會兒我們背回去。」

  鐵頭娘喜眯了眼,果子平時賣的就不便宜,冬天更是貴的厲害,都是富貴人家才能買得起的,他們占了光,也過過富人日子。

  山腳下,游水的鴨子和大鵝嘎嘎叫著送山腳下的人走。

  忠叔和茂叔推著板車走在最前面,軲轆壓上積雪,留下長長的黑濕痕跡,人走過又留下深深淺淺雜亂無章的腳印。

  雪花又很快附上車轍印和腳印,留下一抹淡淡的灰白色。

  「我去燒水,一會兒你們都洗洗!」芳嬸叮囑,腳步不停地直奔廚房,門開一股熱氣順著門檻蒸騰而出,化成一股股白色濃霧,蒸汽里裹著一股股肉香,芳嬸猛吸一口,不同於熏雞熏鴨的味道,但是一樣的香。

  「鍋里的豬腿燉得差不多了,你們洗好了我們就開飯 ,吃完飯早早上炕歇著!」

  有了芳嬸這句話,院子裡忙碌的人,幹勁兒更加足了。

  芳嬸和團玉在廚房幫忙,阿滿喊忠叔和茂叔把石榴、橘子、山奈和柿子一筐筐都搬進地窖里。

  下雪了,天氣是徹底冷下了,地窖溫度穩定,還沒有外面冷,正合適存放果子。

  莫叔父子仨人,忙著去熏房查看火,沒火了趕緊抱著一捆捆松枝進去添火,絲絲縷縷的煙從木頭拼接的縫隙爭先恐後往外鑽,牆根下臥著的野貓,聽見腳步聲靈巧地竄上牆頭。

  天冷了,熏房裡天天火不斷,這些野貓也知道哪裡暖和,算是徹底在熏房牆根安了家,芳嬸趕了幾次都趕不走。

  「不撿點兒出來?」忠叔抱起一筐梨子問阿滿,他記得前幾天阿滿和桂芳還商量著等上凍就凍些凍梨和凍柿子的,「現在下雪了,晚上絕對上凍。」

  「留留留,留兩筐梨子和兩筐柿子!」

  阿滿點頭,上前接過一筐梨子,走到灶房外面的大缸邊,把梨子一個個放進去,現在下雪了,能上凍了,廚房外擺著幾個大缸就是家裡的天然冰箱了。

  以後買了肉吃不完,就可以分割好凍在大缸里,啥時候吃啥時候拿很是方便。

  柿子比較軟,阿滿沒敢現在就壘到大缸里,今晚凍一夜,明早再往大缸里轉移。

  收拾好,阿滿去廚房轉悠一圈,發現沒有自己能幫忙的,對芳嬸說,「我撿點兒果子,給老宅那邊送過去,一會兒就回來!」

  「成,你回來咱就開飯,別多留啊。」

  芳嬸從鍋里舀一勺湯,嘗嘗味兒,頭都不回地叮囑一句。

  阿滿哦一聲,帶上狼皮帽子,穿上木屐,背上背一筐果子,手裡又提一籃子,抬著雪花出門,雪又大了幾分,抬眼望去天地一片雪白,村外不遠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正慢悠悠靠近。

  村莊沉在雪裡,好像被大雪吞噬一般,讓人看不清房屋和道路,冒著風雪進門,江氏聽到聲音出來。

  「怎麼這會兒來了?」說著話,拿起牆上掛的小掃帚,給阿滿拍打肩頭落的雪,楊大舅從屋裡出來接過籃子和背簍。

  「今個下雪,把山上最後十來棵果子都摘回家了,給你們送些過來。」阿滿跺跺腳進門,坐下烤火,「冬天烤火燒炕太幹了,人容易上火,偶爾吃吃果子,能少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