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畢竟久居高位多年,周身氣勢十分攝人,一時露出了不虞之色,屋內氣氛都因此沉凝了。
掌柜的腰彎得更低,額頭汗珠更密了,面上滿是戰戰兢兢。
「母親,你嚇到我了……」蜜寶適時地抓著長公主殿下胳膊,撒了一個嬌。
長公主殿下面色緩和不少,嗔怪著道「還和小孩子似的……」
掌柜的感激地看了眼蜜寶。
蜜寶這時才又扭頭問掌柜的道,「周相夫妻去世已有數年了,周相對外也一直堅稱不再續弦,周相母親之前都未有干涉,為何偏偏今年突然插手此事了?」
長公主殿下也目光銳利地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遲疑地道「說是周相這位續弦夫人是遠嫁,與娘家書信溝通不便,早年一直孀居在山北路,最近才回來了的。」
「說起來這位也是個可憐的,剛一進門就夫君暴亡,還是姑娘家身子就守了寡。娘家還算得上勢大,又有豐厚嫁產傍身,她自然是想要改嫁的。那夫家卻是個刻薄守舊禮的,一直不肯放人。」
「為此雙方前後糾纏了三四年……」
「直到年前那夫家竟是不知為何想通了,突然決定放人離開了,這位續弦夫人才得了個自由身。」
「這位新續弦夫人回到家裡後,娘家人才知道她這些年經歷。周老夫人也是看自己侄女實在可憐,又是清白的姑娘家身子,還有著豐厚的嫁產傍身,才起了給周相續弦的心思……」
「這事周相一直沒有同意,所以周家才沒有對外宣揚……」
「但瞧著周老夫人的語氣,像是定要今年將娘家侄女迎進門的,所以雙方目前僵著呢。」
<
br> 長公主殿下面上愈發不虞「那周相的續弦口中的娘家外甥女又是誰?竟是又要給周相家再來一個親上加親嗎?」
掌柜的面露愧疚道「殿下,小的這就不知了。」
「罷了,這事也怪不到你們頭上。」長公主殿下沒有得到想要答案,也沒有為難掌柜的,揮了揮手讓他離開了。
待掌柜的一離開,屋內霎時靜了下來。
望著容色姝麗的自家女兒,長公主殿下輕嘆了一口氣,握緊了蜜寶的手道「這回是母親看走了眼,險些讓你掉入這周家的泥沼里。還好發現的早,汴京城優秀的年輕才俊多的是,他們周家也非獨一無二的,娘親保準兒給你找個更好的。」
蜜寶輕輕嗯了一聲「母親,我不擔心的。」
長公主殿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遇上了這事,長公主殿下也沒有了再逛的心情,揮了揮手讓人將東西包好,回頭送到府上,就要領著蜜寶離開。
無巧不成書。
母女二人剛出雅座門,就遇上了周老夫人二人。
不欲理會二人,長公主殿下牽著蜜寶的手,就要徑直離開。周老夫人見長公主殿下一行人衣著華麗,知曉必定是汴京城的大人物,也拉著自家侄女往後退了一步。
雙方原本相安無事。
直到周相續弦夫人瞥見了蜜寶的側臉,輕輕『咦』了一聲「這容貌竟是與三娘傳回來的畫像上的女子……」
周老夫人疑
惑偏頭看她。
周相續弦夫人低聲解釋道「……是那要其諢結親的寧家女。」
知曉眼前的人是寧家人後,周老夫人目光一瞬登時帶上審視,仔細掃過蜜寶出挑面容後,容色間更添幾分不喜,當即喊住了蜜寶道「站住。」
這一嗓子把在場人都喊呆住了。
攔住了要發作的嬤嬤,長公主殿下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扭過了頭「你在和我說話?」
周老夫人高高地昂著腦袋「這裡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在嗎?」
「方才在雅座里聽著,就覺得是個刻薄的老婆子。」長公主殿下挑了一下眉,慢條斯理地道,「現在一看還真沒有出錯。」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剛要反駁道「你說什麼呢……」
長公主殿下已抬了抬下巴,吩咐了周圍侍衛道「把人給綁起來,送到周相府去吧,他知道怎麼處置的。」
望著訓練有素的黑衣侍衛圍了過來,周老夫人與周相續弦夫人登時慌了「你們在做什麼,我可是周丞相家的女眷,你們豈敢……」
侍衛冷笑道「便是周相親自來了,得罪了長公主與公主殿下,都是需要親自賠禮道歉的,更何況只是府上女眷罷了。」
「你們這話還是回去對周相叫囂吧。」
長公主與公主殿下?
周老夫人和周相續弦夫人登時都呆了。
方才與她們說話的竟是長公主殿下……她們方才居然對著長公主殿下大呼小叫了……
還有公主殿下……
方才陪伴著長公主殿下的只有寧家女……<
br>
寧家女竟是公主殿下?!
侍衛是不敢拿皇家血脈開玩笑的!
那麼寧家並非只是與長公主殿下交好,寧氏女竟是長公主殿下的親生女,只是這些年養在了寧家?
今兒個她們說寧家女壞話時,還被這對母女全聽了去了?
腦內亂成一團亂麻,她望著長公主殿下與蜜寶的馬車緩緩離開,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們好像惹上大事了。
……
周通判是個伶俐人。
儘管如今已是朝廷一品大員,貴為一朝宰相,他也並沒有半分包庇家人之意,當晚就與周三娘一起親自登門致歉了。
長公主殿下也沒有為難他,留著喝了一杯茶。
只看長公主殿下疏離客氣的態度,周通判便知道兩家親事算是徹底沒希望了,只能帶著苦笑離開了。
第二天蜜寶收到了周其諢的親筆信。
仔仔細細將信讀過了數遍,蜜寶最終將其壓在了書桌最下頭,沒有寫一個字的回信。
……
怕女兒因此難過,長公主殿下這天還特地帶了一堆年輕俊秀男子畫像,一一指給了蜜寶挑選。
「母親就你一個女兒,這汴京城的年輕才俊,沒有咱們配不上的。你瞧這些人選,哪個不比那周家人強?」
「便是論起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也不止他周家人,還有程家那小子呢,聽說還是今科狀元郎呢。」
「也就是他前幾天自請去了沿海抗倭,暫時不在汴京城裡,才一時讓周家人得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