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仔細打量了寧叔濟、寧程氏與蜜寶,見三人都換上了體面的新衣裳,寧程氏手腕上還多了個細細的銀鐲子,程母便知寧程氏沒有說謊。
她當下露出驚喜神色,忙將寧程氏迎了進來道「外頭風大,仔細站著吃了風著涼,快進來說話。」
程家是一個三進的小院,一共有九間屋子,如今住著程大郎、程二郎、程三郎三家人。
屋後頭被程家開闢了一片果林,漫山遍野地種著蘋果、青梅、金橘等果樹。
因為尚在數九寒冬當中,山上氣溫又比山下要冷一些,果林仍覆蓋著厚厚積雪。
程父程母將寧叔濟一家人迎進了裡屋。
比起刮著冷到人骨頭縫裡似的寒風的外頭,燒著三個炭盆的屋子裡要暖和許多,一推門便是撲面而來的暖意。
聞著鼻尖嗆人的餅煤味道,寧程氏不著痕跡皺了一下眉,扭頭笑著說道「娘,最近汴京城新出了一種叫香餅煤的東西,味道要比這種普通餅煤好聞上不少哩。這次過來我給你們帶了一車,你們給點上用吧。」
程母忙就要拒絕道「咱們家這餅煤好用著呢,那帶香味的餅煤該多貴。你們如今日子才剛好過一點,正是要多存錢過日子的時候,哪兒好花這種冤枉錢哩。」
寧程氏笑著道「娘,你放心。我們與這餅煤老闆相熟著哩,拿的都是成本價,花不了多少錢。山上比山下要冷得久多了,你們年紀大了腿腳都不好,可不在這上頭省錢。」
作為香餅煤的投資人,早在香餅煤一生產出來時,寧家就得到了駱老闆贈送的一大車。
後來一整個冬天,寧家人用的煤都是駱老闆送的。如今家裡還有整整三車香餅煤。
想到年紀大了愈發畏寒的程父程母可能會捨不得花錢取暖,寧程氏回娘家時便特地帶了一整車過來。
並不知道汴京城富貴人家風尚,見寧程氏說得輕鬆,程母也就只當這香餅煤是尋常物什,推辭了兩句也就受了。
只是在看著寧叔濟裝卸香餅煤時,她仍舊忍不住連聲感慨著道「出手就是一車的餅煤,如今咱們三丫頭是真的過上好日子了。」
又掃到了寧程氏帶來的十斤年豬肉和糕點,她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道「瞧娘今天親自下廚,給你蒸一鍋狀元肉。」
程家這幾年日子過得好了,也是相對於尋常莊戶人家而言,比不得寧家能三不五時地開葷吃肉。
程家今年也殺了年豬,卻是只留了五斤肉自己吃,剩下的全拖到集市上給賣了換錢了。
這十斤年豬肉和糕點讓程家上上下下都高興不已。
見孩子們目光黏在糕點上挪不開了,程家大嫂笑著拆了一盒核桃酥,給家裡小孩一人分了半個。
小孩們珍惜地舔著核桃酥,一鬨而散地跑開了。
兩刻鐘後程母就置辦出了一座好席面,擺上了自家釀的黃酒,請了歸家的女兒女婿們坐了。
寧叔濟坐在了男客那一桌。
寧程氏則帶著蜜寶坐在了女客那一桌。
端著一盤狀元肉出來,見程四妹子還沒出來,程母喊著催了一句道「臭蛋,去喊喊你四姑……」
話音剛落地,程四妹子就走了出來。
見程家一眾女婿要將男客桌坐滿了,她忙提醒了一句道「我家老爺今兒個給貴客拜年去了,待會兒才能過來。你們要把他的位置給留好哩。」
「可比不得你們這些平日盡給人點頭哈腰的莊戶人家,我們老爺生意做的大,在鎮上可都是被人捧著的,要坐最好的上座。」
除了程四妹子,程家六個女兒都嫁的是附近莊戶人家。見程四妹子說起莊戶人家時語帶鄙夷,一眾人都皺起了眉。
不過想著程四妹子婆家的確富裕,不欲給自己多惹麻煩,一眾人仍舊是將上座讓出來了。
程四妹子這才滿意地笑了。
按照年序排列,她的座次安排在了寧程氏身旁,正好挨著乖巧吃著核桃糕的蜜寶。
剛也瞧見臭蛋等孩子吃核桃糕了,程四妹子只當蜜寶手中的核桃糕是程家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重重哼了一聲「真不愧是越窮的越橫的越不要臉,每年回娘家都沒見拎東西回來,如今混吃混喝倒是積極。上樑不正下樑歪。」
寧程氏當即擰起了眉。
她自己一向好脾氣慣了,又是個只喜歡安靜做事的,並不在乎被人說上一兩句。
但蜜寶是她的心尖子,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冒犯的。
當即她就冒出了一陣心火,笑著扭頭道「四妹妹家裡條件好,今年怕是拎了不少東西回來吧。」
「可不是哩。」程四妹子當即抬起了下巴,「比你們這等莊戶人家每年過年都送些豬羊狗肉和糧食乾菜不一樣。我們老爺可是讀過書的金貴生意人,尋常走禮都是極高檔的。」說著她語氣矜持地吩咐著車夫道「來福,將我的香餅煤取來。」
車夫替她取來了香餅煤。
捧著香餅煤精緻的包裝,程四妹子驕傲地誇耀道「常年住在鄉下,你們只怕都不曉得城裡的風向了哩。」
「今年汴京城富貴人家最流行一種叫香餅煤的東西。與尋常餅煤不一樣,香餅煤的模樣都精巧得很,或是刻著詩書文章,或是做成各種鮮花模樣,在屋子裡燒時會散發出鮮花香味,是連那皇宮裡的官家和長公主都誇過的哩。」
「我這香餅煤上頭就刻著《勸學》,模樣做的精巧極了,要不是我們老爺一大早就派人排隊去買,可是難得搶到手的。」
「這香餅煤可金貴著呢,光這一盒子就花了半兩銀子,要不是想著爹娘年紀都大了,我可捨不得把這等好東西送回來的哩。」
正得意洋洋的介紹著,程四妹子忽然發現一大桌子的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她露出狐疑表情「都這麼看我做什麼?」
於是蜜寶好奇地歪著腦袋,問程四妹子道「姨姨,你說的香餅煤是我們正燒著的這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