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年夜飯吃得大家酒足飯飽。
就在一餐飯快要吃完時，寧老太太邊給蜜寶夾了一個大雞腿，邊面色溫和地宣布了一件事「去年咱們家日子過得不錯，我手裡頭也攢了一些錢。借著這場合，和大家打個商量哩，新年我打算在鎮上買一套房子，再在村里開一個涼菜作坊。」
買房子和建作坊都非小事。
除卻早就知曉此計劃的寧老秀才和寧張氏和寧程氏三人，桌上所有人霎時都抬頭看向寧老太太。
邊仔細幫蜜寶擦著嘴巴，寧老太太邊溫聲解釋著道「今年涼菜攤子上的涼菜賣得不錯，又有幾家汴京城的酒家找我們下了訂單了，預計明年還能多賺兩三倍的錢。」
「如今生意好了需求量大了，醃涼菜的事我一個人就忙不過來了。所以我打算年後在咱們屋後起一個小涼菜作坊，在村里找幾個媳婦子來每天幫忙，一天給二十文錢，包一餐。」
說著看向了老寧康氏「到時候怕招不到人，還要大嫂家裡人來多多幫幫忙哩。」
乍一聽到這些話，寧長壽家人吃了一驚。
寧振虎震驚地道「三嬸，我咋記得你之前就說過，你們家涼菜攤子剛開的時候，一個月就能賺三十兩銀子哩？」
寧大頭笑著道「現在一個月能賺四十兩銀子了。」
寧長壽一家人都是嘶了一口氣。
一個月四十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四百八十兩銀子。
哪怕對汴京城的生意人來說，這都是算得上極不錯的收入了。
如今寧老太太居然說，寧家明年的收入可能再多賺兩三倍的錢，那豈不是一年能賺到上千兩銀子？
想到過去十幾年裡，寧家一家十幾口人都全靠著寧老秀才每月兩千文的教書薪酬與十幾畝薄田的收入艱難度日，再對比如今一年就能賺到千兩銀子的生活，寧振狼忍不住感慨道「三叔家的日子真是眼見著就要翻天覆地了。」
寧振虎也笑著道「錢是人的膽哩，這一年都忙著涼菜攤子的事，我瞧著大頭也和從前不一樣了哩。」
被人這麼夸著，寧大頭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了「過去因為腿腳不好，和人說話老怕被人笑，如今做生意每天都要和人說話，慢慢地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以往因為身體上的殘缺，寧大頭內心多少是有些不自信的，尋常會畏懼陌生人的接近，和人說話時也會刻意避開與人對視。
唯獨在家裡人面前，他才會放得開一些。
但經過小半年的做生意鍛鍊，也實打實從賺錢中獲得了自信，寧大頭性格開朗了不少，整個人瞧著精氣神都變了。
見寧長壽一家人都只有純然的高興與希冀，寧老太太也是難得地露出了笑容，看向了老寧康氏道「大嫂，這事你瞧著怎麼樣。」
老寧康氏還能怎麼看。
除了感謝，她還能說什麼。
雖然寧老太太說得客氣一些，是要她們一家人來幫忙的。可只聽她開出的待遇就知道了，二十文一天還包一餐飯，這哪兒還會怕招不到人，只怕消息還沒放出去，想要過來幹活的都打破頭了。
村里不比城裡賺錢門路多。
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圍著那十幾畝田打轉，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打那田裡來，日子自然都過得緊巴得很。
醃涼菜，誰家媳婦子不會呀，又不是如起房子那般繁重的活計，干一天就能賺二十文錢。哪怕是村里最尖刻的婆婆要是知道兒媳婦能有這一機會，只怕都會主動包攬家裡洗衣做飯的活計，讓媳婦子出來賺錢的。
在這種情況下，寧老太太頭一個就想到了寧長壽家的四個媳婦，分明就是想拉扯寧長壽一家一把哩。
當下寧長壽家四個媳婦的眼睛都亮了，希冀地看向了老寧康氏。
知曉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寧康氏思忖了片刻道「畢竟是個長期活計，家裡的活計也不能少，我得要回去好好合計後，再來給你答覆，看是派誰來這裡幹活。」
寧老太太一口答應了「那我就等著大嫂的信哩。」
她接著又看向了寧大頭和蜜寶「至於房子是給大頭和蜜寶買的。」
「過了正月十五，沈氏私塾就又要開學了，蜜寶今年才六歲，每天早上要往返於鎮上和小嶺村十幾里地上學，實在太辛苦了。」
「還有大頭，這些日子為了省錢，都是打地鋪睡在涼菜罐子旁邊的。今年冬天凍得厲害，鋪上幾層被子也不暖和，時間久了也不是個事。」
寧大頭忙開口道「奶，沒事，我不怕吃苦哩。」
「人活著可不是為了吃苦的。」寧老太太擺了擺手道，「賺了錢就是要花的。以前是沒條件就算了，現在咱們手頭有了錢，自然就不能再委屈人了。你今年才十四歲，還有得長身體呢，不能就這麼耽擱了。」
「在鎮上買個房子，到時候老三媳婦跟著過去住，給鎮上的涼菜攤子幫忙，這樣大頭每日能有個地方能落腳，蜜寶上學的時候也不用日日奔波了，就當是給公里置產了。」
「就是好房子只怕不好找……」
寧三頭當即自信開口道「奶，你這個就不用操心了。我東家手頭有不少好宅子哩，到時候我來給家裡介紹幾套就是了。」
寧三頭說這話是有底氣的。
他如今在鎮上的陳記牙行當學徒，每日乾的都是給人當牙人當掮客的活計，手裡頭還真攢了不少好資源了。
老寧康氏當即又誇了一句道「咱們三頭到鎮上歷練了半年，也是今非昔比地不一樣了，將來眼瞅著也是不必弟妹你操心了。」說著又看著寧四東到寧七東一眾孫子，感慨道，「哪天咱們家一群皮猴子他們能和大頭三頭一樣，我就不愁了。」
望著自信從容的寧大頭和侃侃而談的寧三頭，寧許氏再次咬住了嘴唇。
因為幼年遭遇了意外，父母雙亡還肢體有殘缺，寧大頭和寧三頭兩兄弟在莊戶人家眼裡素來是被看做廢人的。
連作堂伯母的寧許氏都不咋看得起。
見慣了村里那些窮漢的下場，她只覺得這倆文不成武不就的孩子，日後只有娶倆或瘋或傻的媳婦，或者是打一輩子光棍，成為村里人人瞧不起的閒漢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