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好端端的,寧家咋就突然富了哩。那十三間屋子的大宅子可太氣派了,聽說磚都是用的上好的青磚,瓦也是用的頂好的紅瓦,起一個大宅子少說用了六七十兩銀子哩。」
「對啊,這寧家不是一向都窮得叮噹響的嗎?咋地一眨眼就起了這麼好的房子哩?」
「你們這是只瞧見房子,沒瞧見點別的了,光是寧家起房子時給幫工的伙食,也是每天都少不了葷腥,一天三餐裡頭有兩餐都是乾的。這家裡是得多富貴,手頭才能這麼大方啊。」
「說起來這寧家變富了,好像就是這半年的事哩。先是避開暴雨搶到了秋收,又在鎮上開了一個案首涼菜的攤子,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地富起來了。」
「半年前,寧家有了什麼事嗎?」
正是農閒時節,地里都還荒著呢,各家起了被地龍翻身震垮的房子後也沒多少事了。剩下就是各家老婆子和媳婦子走東家竄西家,說些村頭村尾的閒話了。
這不,此時大家正都窩在消息最靈通的張老太太家,邊幫忙張老太太一大家子剪著窗花邊說話哩。
聞言大家都面面相覷,頓住手中剪子,思索了一下。
一時有人開口道「好像是從許家買了一個小女娃,現在在寧家三房當閨女呢,除此以外就沒見有什麼事了。」
「咦,許家三房那叫蜜寶的閨女,不是說是個喪門星嗎?剛一出生就剋死了父母,這些年也沒少克許家人哩。以前我路過許家時,沒少聽許老太太罵這小丫頭掃把星,帶霉家裡人哩。那么小的孩子,每天要挨許老太太的打罵,還要從早到晚的幹活,看著還怪讓人不落忍的。」 ❉✱
忙有消息靈通的糾正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隔壁村都已經傳遍了,開寶寺時圓空大師給這小丫頭算了一卦的,這小丫頭隨便一抽就抽中了頂好的上上籤。要知道這上上籤,開寶寺可是上百年沒人抽到了。圓空大師說了,這小丫頭非但不是什麼喪門星,還實打實地是天上地下難尋的運道哩。」
「咦,居然是這樣嗎?要知道開寶寺的圓空大師一向算卦可靈了的。」
「可不是說嘛。一向走霉運的寧家遇上了這小丫頭後,那小日子可真是過得一天比一天好了。這才多久就又做生意又買房子的。」
「這樣說來,這小丫頭還真有幾分神異哩。」
還有好事者去求證寧老秀才一家人。
寧家一家人是早已達成共識的——蜜寶如今年紀太小了,尚沒有足夠自保能力,傳出這等過於殊異的名聲並不是好事。
當下面對旁人猜測,他們只是矢口否認。
只是流言這東西素來是越傳越廣的,有著開寶寺圓空大師的背書,不少人都無形中相信了蜜寶身帶好運的事實。
一時關於這方面的傳聞是傳的更廣了。
還有不少好事者因此臆測到了許家頭上。
「既然那小丫頭不是喪門星的話,還是個給人帶福的福星的話,那許家人咋還總是嚷嚷著她給家裡帶了不少霉運,家裡人遇上她就倒霉哩。」
「問題既然不在小丫頭身上,自然就在許家身上咯。這大半年離了那小丫頭後,許家的日子,你們也是瞧見了的。」
「許家這大半年也是真倒霉,說不得還真是自家運道差,以前拿個小丫頭做遮掩,現在就遮掩不下去……」
「嘖嘖嘖……」
莊戶人家尋常沒啥娛樂,最喜歡嚼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又正值春節走親訪友的階段,消息與議論就難免傳的更快了。
沒過多久,這些話就傳到了許老太太耳朵里。
被這些話當場氣了個夠嗆,許老太太直接拿著大掃帚將說話的人掃出門了,還不忘叉著腰罵人道「老婆子家裡走什麼運道,用不著你們這些長舌婦關心。要是真沒事在這兒胡亂嚼舌根的話,還不如去把村口的大糞給挑了。」
罵是把人罵走了,許老太太心裡也難免泛起了嘀咕。
主要是許家這大半年實在太倒霉了。
先是一場秋收遭遇暴雨,不少都成熟了的稻穀就這麼生生被浪費了;再是遭遇了一場官司,許耀天被判了流放,二房兩口子因此分了家;接著又是許耀祖剛考中了秀才,腿就被漕幫的人打斷了;前幾天好不容易把腿養好了,又在雪地被馬車撞斷了幾根肋骨……
可謂是霉事一件接著一件哩。
除此以外,因為沒有了能隨意糟踐的蜜寶和二房兩口子,家裡大部分活計都落在了自己頭上,又還要時不時照顧受傷的許耀祖,許老太太從以往每日窩在塌上動動嘴就行,變得每日都要忙到直不起腰,只覺得自己都生生累老了十歲。
這日子可太難過了。
以前總覺得是蜜寶這喪門星妨的,許老太太每日都把罵蜜寶掛在了嘴邊。
結果聽多了這些是自家倒霉的言論,她內心也難免有些動搖了「那小喪門星真的抽中了開寶寺圓空大師的上上籤?乃是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好運道?我怎麼就不信哩?」
想到蜜寶自從去寧家後,寧家那蒸蒸日上的氣象,她心裡又不舒服了「不管是不是好運道,都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哩。明明是我們許家的種,沒幫著旺我們就算了,還跑去旺別人家。」
「這不鎮上新建了個福成郡主府,我就去湊熱鬧瞧了一眼,剛看見了個五六歲的小姑娘長得挺像我,就被府里的人抓住盤問身份,愣說我是偷了他們府里的東西,差點沒能順利回來,真是好一場無妄之災。」
「我看咱家這倒霉運道,都是這喪門星還在施法妨礙哩。」
剛嘀嘀咕咕說完這些話,許老太太就應景地倒了霉。
拎著大掃帚進屋時,她只覺腳下一疼,踢到了一塊石頭,整個人朝前呲溜一下,屁股尖猛地著了地,吧唧坐在了一灘濕滑的雞屎上。
「啊——」
顧不得屁股尖的疼痛,許老太太摸著屁·股上的雞屎,心疼地發出了一聲尖叫,「這可是我特地去鎮上剛扯的新布,才上身第一天的好褲子。」
嫌惡地扭過了頭,正在屋子裡養傷的許耀祖冷漠地關上了窗,心裡卻琢磨起了許老太太方才的話。
——鎮上剛動工的福成郡主府,有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生得很像許老太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