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寧張氏的歇斯底里驚到了,寧程氏皺了一下眉頭,才解釋道「最近嫂子要養胎,二哥要照顧嫂子和忙活收蘿蔔。籌備鎮上攤子的事就落在了當家的頭上。」
「每日當家的要坐程老大的船去鎮上,我要早起來給家裡人做飯,總是會把蜜寶給提前弄醒了。」
「她年紀小身子骨不好,早起被冷風嗆到了,總是容易咳嗽。」
「想著索性手裡還有一些閒錢,我們就乾脆請了工人,將那房子給補了出來,給蜜寶住了,也讓她每日能睡個好覺。」
寧張氏激動地差點站起來了,不滿地打斷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和我們商量商量呢。」
寧程氏一時語噎。
寧老太太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毫不客氣地道「那是三房自己的事,人家的屋子愛給誰住給誰住,憑什麼要和你商量?你當自己是誰,能管得上三房的事了?」
寧老太太是寧張氏的克星。被寧老太太兜頭蓋臉地凶了一頓,寧張氏委屈道「娘,我如今可懷著孩子呢?」
寧老太太語氣毫不客氣「你懷個孩子是能成仙了還是成佛了?當誰年輕時沒有懷過孩子?你放眼出去看看,這莊戶人家裡,誰家媳婦子懷了孩子就能不幹活了的?也就是你弟妹脾氣好,願意忍你這小娘子脾氣,每天裡里外外一把抓了。」
「都第四個孩子了,還整日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干,你以為你肚子裡是揣了個金疙瘩呢?」
寧張氏被罵得臊得滿臉通紅。
可她也知道寧老太太說得是真的。莊戶人家的確盼多子多福,但因為農活繁重家務活也不少,哪怕懷了孩子可以不去干農活,也是要每日忙於家務的。
如她這樣一躺一個月,什麼活計都不乾的,屬實算是嬌嬌小娘子的脾氣了。
可她心裡還是覺得委屈。
「就算之前是我太嬌氣了些,勞動了弟妹不少。可那房間的事,我卻沒有說錯什麼吧?這莊戶人家哪兒有一個姑娘家家獨占一個屋子的?這也屬實太嬌慣了些吧?」
「蜜寶今年才五歲了,就和父母擠一擠,怎麼了?」
寧五姑娘登時不樂意了「嫂子是怎麼說話呢?一個姑娘家住一個房間,怎麼就嬌慣了?」
寧五姑娘便是在正屋獨占了一個房間。
沒想到又得罪了寧五姑娘,寧張氏登時傻了,又忙道歉了「淑華,嫂子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只一心當榆木腦袋,死活講不通道理,寧老太太索性冷眼看她,問道「按照你的說法,因為你的孩子多住不下,三房就該自己擠一擠,把自己的房子讓給你。」
「那三房的孩子以後也多起來了呢?也住不下了呢?」
寧張氏下意識就要嗤笑「這都七年了,怎麼可能……」隨即她才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妥,忙和寧程氏道歉道,「嫂子不是這個意思。」
寧程氏搖了搖頭,沒和她計較。
寧老太太繼續問道「萬一呢?萬一三房的孩子以後比二房還多了,找你要房子住呢?你願意給嗎?」
寧張氏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了。
她當然不樂意。
寧老太太嚴厲道「我還是那句話,當初分房子時就說好的。二房與三房各占一套廂房,房子大小都一模一樣,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我看你也別成天嚷著吃雞蛋了,跟人家老母雞好好學學。人家母雞下蛋都知道給自己搭個窩呢,就你還巴巴地指望著人家的窩。」
「你們二房懷了孩子,添丁進口住不下了,就該自己想辦法,自己賺錢建房間去,別成天在哪兒打一些歪主意。」
「有些事就不能開壞頭!」
「而且聽你剛才的口風,你打算要三房的人給你修房子,卻沒有打算給人家錢吧?」
寧五姑娘也是嗤笑道「讓人自個兒花錢把房子修好了,再巴巴地讓給您住,二嫂您可真是尊貴啊。」
被這麼連環擠兌著,寧張氏面上終於掛不住了,砰地一下摔了碗,氣呼呼地道「……房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不能什麼便宜都讓旁人占了吧?眼瞧著二房的孩子要多了,娘你給我一句準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給二頭找個營生?總不能讓他當一輩子泥腿子吧?」
這句話埋在她心頭很久了。
她家早年是做生意的,也曾經極闊綽過。這讓她打小養成了一股傲氣,總瞧不上土裡扒食的活計,認為只有讀書與做生意才是男孩子最上等的出路。
從前蜜寶沒來時,寧家全家人連土裡扒食都猶嫌自顧不暇,寧二頭又不是讀書的料,她也只能放棄了這想法。
如今見寧大頭領了家裡涼菜攤子活計,寧三頭去了鎮上的陳記牙行,她心裡就火急火燎地坐不住了。
寧老太太只冷冷地看著她「找什麼營生?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咱們寧家就是世世代代種田的。二頭是你自己的兒子,你要給他找出路自己找去,我們可管不著。」
寧張氏急道「蜜寶不是已給家裡找了兩次活計了,怎麼就沒辦法了……」
「喲,用得著的時候就叫蜜寶了。」寧五姑娘冷冷地道,「我可記得二嫂之前每次都丫頭片子、丫頭片子叫蜜寶呢。」
「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蜜寶又不欠咱們家的,二嫂未免太涼薄與貪婪些了吧。」
被接連懟了三四次,寧程氏面上已臊得通紅。
屁·股底下如長滿了釘子,她只覺得再也待不下去了,咬著牙氣憤摔了碗,起身道「我吃飽了。」
她自以為會得到一下挽留,畢竟她只是一個孕婦,不吃飽一點肚子裡孩子也長不好。
但直到她徹底走了,都沒一個人出聲挽留。
反倒因寧五姑娘提到了鎮上的涼菜攤子,桌子上氣氛一片其樂融融,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聊著十天後的攤子開業。
「三頭已經傳了話過來,他把咱們涼菜給他們掌柜的吃了,他們掌柜的一個勁夸個不停,還說等攤子開了,一定頭一個捧場呢。」
「你們還記得那叫張桃仙的貨郎嗎?他昨兒個還尋到了鎮上去,說是也要咱們家攤子捧場呢。」
「說不定以後咱們涼菜就要得京兆府尹的貴人們的喜歡了。」
「咱們醃竹筍在汴京鼎盛酒樓賣得可好了,聽說已經成了一道名點了,早就得了不少貴人喜歡了。」
「到時候我一定要去幫忙。」
「我也去……」
……
只覺得這些話可惡極了,她憤怒地拔腿就走,卻在一抬腿時又是腦袋一陣眩暈,軟軟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