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鐵策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很難看。
「男女授受不清!」他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睡。」明九娘道,「那不是你妹妹嗎?難道你對你妹妹還有非分之想?君子坦蕩蕩,而且這又是在家裡,我不會亂說的。」
蕭鐵策滿臉都寫著一個表情——閉嘴!
「我不睡,我要看著驚雲。」
「那你隨意吧,我去睡了。」明九娘打著哈欠道。
她得趕緊跑,否則蕭鐵策問她,如何知道驚雲在外面,很麻煩。
他們家距離村口可不近,外面風雪交加,怎麼可能聽到哭聲?
所以她那套說辭,也就是騙騙小孩子,蕭鐵策要是較真,她無法解釋。
聽著她在隔壁漸漸沒了聲響,蕭鐵策伸手摸摸驚雲的鼻息,然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誤會了明九娘。
毫無疑問,明九娘是故意提醒他,去村口救驚雲。
可是她是怎麼知道驚雲來了的?
她睡著覺被驚醒時的那句「怎麼又來了」說的是誰?
是那個自己毫無察覺的人告訴她驚雲來了的嗎?
無論如何,明九娘冒著被自己懷疑的風險,編造出那樣的謊言,還是讓自己去救驚雲,她的好意毋庸置疑。
可是這其中,到底有著怎樣的曲折內情?
蕭鐵策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出了明九娘的急於逃脫,也不想為難她,可是這個疑問,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早上,明九娘是被隔壁的聲音驚醒的。
她聽見隔壁的驚雲鬼哭狼嚎:「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哥,別打,別打。」
蕭鐵策聲音低沉地呵斥:「規矩吃到了狗肚子裡?」
然後驚雲的聲音就變成了嗚咽之聲,隨之而來的奇怪聲音,像是揮舞著大棒劃破空氣和悶棍落在肉上的聲音。
這大清早的,棍棒交加,打妹妹?
雖然很怪異,但明九娘可不想摻和這兄妹倆的事情,所以躺在床上裝死。
曄兒卻醒來搖搖她胳膊,「娘,娘,爹呢?」
明九娘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隔壁。
「娘,我們不是在炕上睡嗎?怎麼變成在床上了?」
「哥,」驚雲在那邊哭道,「我是曄兒的姑姑,給我點臉行不行?」
蕭鐵策沒做聲,一會兒出現在了明九娘面前。
曄兒伸手要他抱,他拿著烘好的衣服替曄兒穿,對躺著裝死的明九娘道:「驚雲離家出走,被我教訓了一頓,你去叫春秋來給她上藥。」
明九娘還沒答應,那邊驚雲就在喊:「哥!你和誰說話?你是不是和那個女人說話,我不要她照顧我,死都不要!」
蕭鐵策又回去了,隨即又響起驚雲的求饒聲。
「你告訴我,」蕭鐵策聲音中帶著怒氣,「那個女人是你什麼人?」
驚雲咬牙硬扛,結果又挨了好幾下笤帚,倔強地道:「我不要那樣的嫂子,她不配!我都打聽過了,她是什麼人我知道!要不前年我去京城的時候,你怎麼帶著曄兒出來見我,都不讓我去見她!」
「啪啪啪!」蕭鐵策道,「我沒說什麼,就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那是你長嫂!」
驚雲不鬆口。
明九娘撓了撓耳朵。
曄兒有些害怕,小聲問她:「娘,怎麼了?爹在打人嗎?誰來了?」
明九娘道:「你姑姑,不聽話,你爹教訓她呢!乖,要不再睡一會兒,要不出去玩一會兒雪,娘做飯。」
「姑姑?我有姑姑嗎?」他還小,很多事情不記得。
明九娘這才覺得不太對。
聽兄妹對話的語氣,蕭鐵策顯然和驚雲很熟悉,要不也不能一見面就動手收拾她;可是為什麼蕭鐵策從來沒提起?
不過這件事情和她也沒什麼關係,驚雲對她充滿了惡意,她也懶得多管閒事,於是糊弄了曄兒幾句,帶著洗漱做飯。
「哥,」驚雲抱著枕頭哭成了淚人,「你要打死我嗎?你要我被那個……嘲笑死嗎?」
蕭鐵策聽著院子裡母子倆說話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驚雲,你已經十六了;我把你託付給了封家,你不告而別,可知封家的人現在多麼心急如焚?你隻身北上,險些凍死在冰雪之中,如果真有意外,我有什麼臉去面對爹娘和……和你親生父親!」
明九娘豎起耳朵聽著,這些話的內容有點多呀。
驚雲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怒氣騰騰地道:「我沒有親生父親,我是我娘自己的孩子!」
明九娘聽見蕭鐵策又動了粗。
哎呀,太慘了。
這可是個女孩子,雖然說話做事挺欠揍的,可是這頓打,著實不輕。
她讓曄兒去喊春秋。
一會兒春秋進去給驚雲上藥,蕭鐵策來到灶台間,自覺地燒火。
明九娘烙餅,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家裡來了他的親人,該主動的是他。
好在蕭鐵策挺上道的,開口道:「驚雲被我娘慣壞了,做事衝動;又聽了別人的挑撥,對你有意見。我已經警告過她,暫時她可能需要住在這裡。如果她不聽話,你只管告訴我,我會收拾她的。」
怎麼收拾?
再打一頓?
明九娘開玩笑道:「我很慶幸,我不是你妹妹。」
前身作死那麼多次,蕭鐵策也沒動手;可是對驚雲這麼不客氣。
難道這是對自家人的特別待遇?
那明九娘表示,她還是做外人吧。
蕭鐵策吃了兩張卷著肉和菜的卷餅後,見春秋還沒出來,便道:「我去鋪子裡了,你也不用搭理她,好好晾一晾她。這頓我打得不輕,別給她吃辣的。她不挑食,先讓她住些日子,我寫信給封家,讓他們派人來接她。只是路途遙遠,又趕上冬天,可能得開春才能來,麻煩你了。」
要在這裡住小半年,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消息。
但是看在蕭鐵策懇切的態度上,明九娘也就答應了。
「我們有言在先,」她開口道,「她要是敢撞我槍口,我可不客氣。」
「有我在,她不敢。」
蕭鐵策沒說錯,他在的時候,驚雲老實地像貓面前的老鼠。
可是他不在的時候,這小東西,可是囂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