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九娘在書桌前咬著筆桿斟酌著如何告訴曄兒這件事的時候，蕭鐵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看著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神幽深而複雜。
等他再回首的時候，明九娘坐在椅子裡發呆。
「九娘？」
聽到蕭鐵策的聲音，明九娘回神，勉強笑道：「寫完了，一會兒就讓閃電送走。」
她小心眼，她膽小怕事，所以她要立刻讓曄兒知道，唯恐父子生出哪怕一點點的嫌隙。
「在想什麼？」蕭鐵策繞到她身後，替她捏著肩膀。
力道略重，疼痛之中又有一種舒緩的輕鬆，是明九娘所需要的。
她說：「蕭鐵策，我不是不相信你，我……」
「我沒生氣。」蕭鐵策道。
「我不是怕你生氣，你聽我說，」明九娘垂眸，「我是連自己都不相信了。你知道剛才我給曄兒寫信的時候在想什麼嗎？我告訴他事情經過，讓他不要懷疑林燕回，可是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說，萬一林燕回真的是壞人呢？」
這種想法，實在太可怕了。
她一邊覺得林燕回不至於作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懷疑……
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正是因為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會這麼想，才會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猜疑這種東西，一旦生出種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壯大。
那些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人心，包括自己的心，都經不起推敲的。
「九娘，」蕭鐵策安撫地道，「不要胡思亂想。早知道，這件事情我就不告訴你了。」
「不行，不告訴我，我更會胡思亂想。」明九娘往後靠在他寬厚的大掌上，「蕭鐵策，不要欺負曄兒。」
「那欺負你？」蕭鐵策笑著摸摸她的臉，「是我今天嚇到你了。我沒有針對孩子們的意思，我只恨那些宵小。現在好受了些嗎？」
「好了。」明九娘把臉往他手上蹭，「自然是寧肯你欺負我，也不想你欺負我的孩子。」
「以後挨欺負的時候記著。」蕭鐵策道，「我去看看貓貓。」
明九娘：「去吧。」
這左右都得哄著，誰讓他亂發脾氣了。
「你打算告訴貓貓真相嗎？」
「當然。」蕭鐵策毫不猶豫地道，「如果只有一個孩子能知道真相，那也一定是貓貓。」
毫不掩飾地偏愛，他們的第一個女兒，乖巧懂事，性格也最像明九娘，所以深得蕭鐵策的寵愛。
最重要的是，貓貓對這個家的感情，甚於任何一個子女。
他不能讓貓貓擔心。
明九娘自己趴在桌上，用手指輕輕觸碰著筆架上的狼毫，看著它左右晃動。
幸虧，她只有曄兒一個兒子。
原來除了兄弟反目，還能有父子相殘。
她果然是太單純了。
父親年富力強，漸漸成長起來的兒子，也成了威脅？
不，在她的家裡，只要有她在，就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明九娘慢慢坐直了身體，眼睛眯起。
很好，這些人成功得讓她決定不再鹹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