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靈沒有立刻進產房,在外面和明九娘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又喝了些雞湯,最後才在明九娘和曄兒的催促下到產房去。
曄兒也立刻跟了去。
仲靈有些嫌棄他,道:「你現在在這裡也就算了,等快要生了你就出去。」
曄兒知道她不想讓自己看到她的狼狽樣子,順著她的話答應,然而心裡卻打定主意要一直陪著她。
仲靈骨架小,而且又是頭胎,所以真的吃足了苦頭,一天一夜,催產的藥喝了好幾次,都始終沒有要生的跡象。
她疼得厲害,身下出的汗浸濕了一條又一條的床單,然而她有能忍痛,即使把床單抓爛,把曄兒的胳膊抓得血跡斑駁,她也沒呻、吟一聲。
明九娘進來一次,出去就忍不住落淚,一次次地問春秋,「真的幫不上忙嗎?」
春秋無奈搖頭:「能用上的辦法都用了,真的沒有辦法,仲靈她的骨架實在太小,而且到現在孩子……也還沒有入盆。」
敏敏低頭道:「母后,到現在,應該要有最壞準備了。」
明九娘道:「保大人呢!我只要保大人,我們都只要保住仲靈。」
她明白了蕭鐵策這麼多年,頂著諸多壓力都不肯讓她再生的原因,因為看著至親的人在產房之中,幾乎是從死神手裡搶出一個孩子,那是怎樣的煎熬,嘗試一次便再也不想經歷了。
生孩子遇到危險只是小概率事件,但是遇到了那就是生離死別。
春秋還是搖頭:「現在不是保大保小的時候,沒有辦法……」
如果極端辦法想保孩子,那就剖腹取子。
從前不是沒有聽過這種事情,但是實在太過血腥,而且明九娘也絕對不會接受,所以不管是春秋還是敏敏都沒有提。
蕭鐵策派人來問生沒生,阿錦怕明九娘心煩,便把人帶出去,低聲道:「還沒生,但是我看著母后現在有些熬不下去了。你告訴父皇,算了,我自己去一趟。」
阿錦去把蕭鐵策帶過來了,後者沒有進院子,讓明九娘出去安慰著她:「這麼多人都在,定然會沒事的。你想仲靈又非比常人,倘若因為生孩子能丟了性命,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生的,是不是?」
這是安慰明九娘,也是安慰自己。
如果仲靈真的出事,曄兒怕是也要丟半條命。
這安慰實在蒼白,明九娘連勉強回應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扶著門道:「我們現在什麼都幫不上忙……」
其實最初她就覺得,仲靈身體那麼弱,根本就不能孕育子嗣。
她該堅持的,何必勉強?仲靈年輕,她怎麼也沒提醒仲靈?
明九娘只覺得無比自責。
看她熬得眼底青黑,精神不濟,蕭鐵策拉著她的手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想去,我想守著仲靈,我……」
「去去就來,」蕭鐵策道,「一刻鐘就行。」
然後他帶著明九娘來到了宮中的祠堂里。
看著那些嚴肅的畫像和一排排肅穆的牌位,香菸繚繞之中,明九娘不自覺地跟著蕭鐵策一起跪在地上。
蕭鐵策道:「九娘,你看那些牌位,我的祖宗們都在這裡。」
明九娘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如果醫術幫不上,那求神拜佛,是最後的寄託。
「大概我做錯了事情,所以祖宗降罰。」蕭鐵策道。
挽大廈之將傾,保護了祖宗江山沒有被他哥毀於一旦,他又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