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聲音溫柔關切,仿佛讓那些膨脹的仇恨被打開一個出口。
仲靈平靜了不少,淡淡道:「沒事。不要婦人之仁,否則總有你任人宰割那日。別人對你,沒有寬容。」
「我知道,皇上已經把刀劍架到了我父兄脖子上。如果這次不成,我們都活不成了。」
她不憐憫那些人,只是忍不住後怕——結局一旦有所偏差,侯府中的人將會墜入萬丈深淵。
仲靈大概也能明白貓貓在想什麼,把手中的書卷合上壓到枕下:「第一次見難免心緒起伏,見的多了就麻木了。」
殺人是靳湛教給她的,起初想到那麼多人僅僅因為她一句話就人頭落地,彼時年紀比貓貓現在還小的仲靈也惶恐,可是後來殺著殺著就麻木了。
收割性命對她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其中不僅僅有該死之人,也有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可是好人覺得她是昏君,不想要她好,她只能送他們去西天。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好人在指責她的時候,也沒有為她想過。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換位思考,想要好好活著,實力說話,別人說什麼,根本沒用。
貓貓想起仲靈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情——仲靈和她講的,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在教徒這件事情上,仲靈盡心盡力了,不僅教她武藝,更教她如何保護自己,想到這些,貓貓心疼地握住仲靈的手:「對不起嫂子,又讓你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沒關係,我需要時時提醒自己不忘仇恨。」
貓貓緊張起來,「嫂子,你是不是還想著回南華?別回去了好不好?那些事情對你來說,不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了嗎?我大哥很好的……」
「你覺得我不是靳湛的對手。」仲靈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她的眼神落在鏤空銀香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貓貓確實有這種擔心,畢竟仲靈是靳湛手把手教出來的,前世又算計得她毫無抵擋能力。
「不是,」她不承認,「只是從前我娘問我,倘若我喜歡一個人,那人卻不喜歡我,該怎麼辦;我說我會更乖,會投其所好,會為他做許多事情,像她為我爹做的那樣……然而我娘說,最應該做的是換個人。為不愛自己的人,多耗費一息時間都不值當。」
「我和靳湛之間,那是血海深仇。」仲靈道。
可以不愛,可以放手,但是肆無忌憚的傷害,刻骨銘心,只有以牙還牙,用血洗才能洗掉那些恥辱記憶和刻骨仇恨。
仲靈早就想離開了,但是她身體沒有完全恢復,加上擔心仲逍遙,所以才沒有成行。
等開春之後,無論如何都要走了。
貓貓聽到這裡卻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道:「以後再說吧,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養好身體。」
「趕緊睡吧。」仲靈閉上眼睛。
貓貓答應,然而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呼吸卻幾乎沒變。
「還想著宮裡的事情?」
「不是,」貓貓誠實地道,「在想鎮南王領兵北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