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小姑娘喊上來,她的兩簍螃蟹咱們包圓了,晚上回去給大家做頓好吃的螃蟹宴。��
挑著兩簍子螃蟹的小姑娘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模樣,又黑又瘦,眼睛卻大而有神,穿著打著補丁的短打,像個男孩子,背後背著草帽,跪在地上給明九娘磕頭,口齒清晰地道:「夫人,螃蟹都是我爹和我一大早下海打來的,最新鮮不過。」
明九娘笑道:「看起來真是不錯,多少錢?」
「回夫人,五文錢一斤,兩簍子有六十多斤,您給三百文整錢就行。」小姑娘爽朗地道。
明九娘見了她心中著實歡喜,自己從荷包里掏出一角銀子給她:「拿著,多的銀子給你買糖吃。」
小姑娘「撲哧」一聲笑了,接過銀子道:「多謝夫人賞賜。我今年已經十五了,不用吃糖了,回去給我爹買一罈子好酒,給我娘買支花戴。」
明九娘微愣,被小姑娘眼神之中的歡喜感染到,笑道:「是個豁達的。」
驚雲卻道:「我要是這般,嫂子你肯定說我敗家。小姑娘,你怎麼不留著補貼家用?」
看著小姑娘的打扮,家境應該挺貧寒的。
小姑娘笑道:「我爹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我也覺得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了。
這小姑娘竟然還懂詩,真不容易。
要知道,文盲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能識文斷字的,那都很不容易。
而且這小姑娘,雖然長得像當地人,但是說一口流利的官話。
明九娘不動聲色地套她的話,知道小姑娘名叫黃英,爹是京城人,娘是當地人。
「你爹是被流放至此的?」明九娘問。
黃英點點頭:「夫人好聰明,我爹是揚州人。我爹總吹牛,說他很出名,他叫黃夔……」
明九娘立刻道:「我真的知道!」
蔣纖纖眼中也露出激動之色:「是玉公子黃夔嗎?」
黃英道:「我爹也是這麼說的,這位漂亮夫人,您也聽過我爹的名字?」
黃夔這個名字,退回到二十年前,如雷貫耳;但是即便現在,也大有人知。
因為這位是個流連歡場的敗家子,寫了無數詩詞,章台常客,被江南一帶名妓捧得很高,勾欄、梨園客也都知道他的名字,蔣纖纖唱過的戲,就有很多是他寫的本子。
蔣纖纖點頭:「果然是玉公子。許多人都說當年之事後,他死於流放路上……卻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他的女兒。」
她慷慨地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黃英:「幫我轉告令尊,京城蔣纖纖仰慕先生,如有機會,定然上門拜見先生。」
驚雲道:「我也去,我也去!」
這次黃英卻沒收,笑道:「那兩位姐姐怕是要失望了。我爹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他餘生只給我娘一個人寫詩做詞,也不見從前之人了。」
說完,她又對明九娘行禮,嬌俏道:「夫人快讓人做螃蟹去吧,一會兒就不新鮮了。我先告退啦!」
明九娘笑著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