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麗娘手有點抖,按在面料上遲遲不肯拿起來查看。
屋裡的氣氛有些壓抑,還是沈來兒的聲音打破安靜。
小姑娘舉著手裡的碗,說:「堂嫂,我還想喝糖水。」
顧元元笑起來:「好,堂嫂再給你沖糖水。」
方麗娘終於不再遲疑。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拿起桌面上繡好的面料,打開,翻過來看圖案的背面。
這一看之下整個人就呆住了。
圖案背面的線腳,全部都是被剪刀剪過的痕跡。
方麗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她把手裡的面料丟在一邊,重新拿起另外一份面料查看,結果發現也是一樣的。
方麗娘的動作越來越快,幾乎把每一套繡好的面料都抖開來看過,毫無意外的發現,每一套面料繡好的圖案背後,線腳都是被剪開的。
方麗娘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能動彈,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沈招兒看見方麗娘的反應,心裡也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探手過來,把桌上的面料一塊塊拿起來看過,最終和方麗娘一樣,只剩下憤怒驚愕,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沈招兒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這些面料拿回去繡好之後,直到現在拿過來,除了她們和沈盼兒,就沒有其他人接觸過。
現在面料被故意破壞,除了沈盼兒就沒有其他人。
這麼明顯的事實擺在面前,她們就算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沈招兒氣得手都在打抖,眼睛都紅了:「她怎麼能這麼做?她怎麼敢!」
方麗娘眼眶發紅,嘴唇蠕動,慚愧又內疚地對顧元元說道:「對不起!」
「正凌媳婦,我沒想到盼兒她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是我管教不嚴,給你添麻煩了。」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這才繼續說下去:「我知道這件事,肯定給你造成了銀錢上的損失。」
「你看損失了多少,這個錢嬸子賠給你。」
顧元元說相信方麗娘的人品可不是白說的,從她現在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
顧元元也沒有為了安慰方麗娘,就故意說一點沒損失。
她對方麗娘道:「損失是有一點的,不過因為發現的早,損失並不是很嚴重。」
「至於賠償,看在這是第一次發生的份上,加是損失並不大,這點錢我就不要嬸子賠了。」
「今天這批繡活,你們帶回去,全部拆了重繡,到時候交回來,再給你們結工錢。」
「還有這幾隻玩偶,也要拆下來重新繡過圖案,這幾個重新繡的,就不給你結算工錢了。」
方麗娘低聲說道:「我哪裡還有臉再要工錢?」
這是她的心裡話。
做繡活這事,本來就是顧元元看她們母女幾人可憐,所以為了照顧她們,才特意分給她們做的活,沈盼兒不知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暗中搞破壞。
這讓老實本分的方麗娘覺得沒臉見人。
顧元元道:「該結算的工錢,還是要結算的,不該給的工錢,我也不會多給嬸子。」
「另外,希望嬸子注意一下,別再出現這種情況,要是還有下回,那我肯定是要讓嬸子賠償損失的。」
方麗娘想了想,對顧元元說道:「正凌媳婦,我想把手裡這批繡活做完,再把這些需要返工的繡活也一起做完以後,暫時就不做了。」
顧元元無所謂點點頭:「也行,嬸子自己決定就好。」
方麗娘怕顧元元誤會她,連忙解釋道:「正凌媳婦,你別誤會嬸子的意思,嬸子並不是對你有意見,而是因為盼兒她不識好歹,我想帶著她去開荒挖地,讓她吃點苦,好趁早把她的性子擰回來。」
她到底還是心疼孩子,想了想又對顧元元說道:「如果正凌媳婦你願意的話,可以讓招兒和來兒她們兩個繼續留在你這邊幹活,吃飯還是讓她們回家去吃。」
「我帶著盼兒去開荒地,顧不到家裡,招兒來兒兩個回去吃飯,正好幫著給家裡做飯。」
她滿臉期盼的看著顧元元。
顧元元知道方麗娘這是怕老沈家見沈招兒她們不用給自己幹活了,又把人弄回老沈家去壓迫打罵,所以才會對自己提這個要求。
沈招兒老實本分,幹活勤快,沈來兒雖然幹不了什麼活,但乖巧懂事,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顧元元點頭答應下來:「那有什麼不願意的,我這裡本來也需要幹活的人手。」
方麗娘大喜:「正凌媳婦兒,多謝你照顧嬸子一家。」
方麗娘把這些被剪壞的繡面又重新提了回去,壞了的那幾隻玩偶更是當場拆開,把面料一起帶回去重新繡過圖案。
回到家裡的時候,剛才跑出去的沈盼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在廚房裡,哼著小調找東西吃。
方麗娘氣不打一處來,放下手裡的籃子,從地上撿了根柴火,走進去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
「啊,啊啊啊……」沈盼兒冷不丁被打,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都跳起來。
她尖聲叫道:「娘,娘……幹什麼打我?」
方麗娘心裡憋著氣,下手又快又急,邊打邊罵道:「是我平時太慣得你,才讓你連良心都沒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會學做缺德事了。」
「我今天要是不打到你怕,往後,還不知道你膽大包天到什麼程度。」
「與其留著你以後闖禍,還不如我現在就打死你!」
沈盼兒想跑,只不過方麗娘一進門的時候就先把她摁住了,她跑也跑不了,被打得鬼哭狼嚎。
她這會兒也知道,大約自己暗中破壞繡面的事情被發現了,不然方麗娘不至於一回來就打她。
想到這裡,沈盼兒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她大聲哭嚎道:「我才沒做錯!」
「大家都是人,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她自己好吃懶做,啥都不干,憑什麼我就該給她白幹活?」
「我白給她幹活,她拿著我做好的東西去賣錢,不給工錢就算了,還連飯都不給吃……」
「我有什麼錯?」
「你還是不是我親娘?不站在我這邊也就算了,還幫著外人來打我?」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