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公雞正在不停的打鳴,染染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小臉上是一片慘白,回想到剛才在夢中的場景,染染的心揪成了一團。
看著窗外那灰濛的天氣,回想著夢裡的一切,染染吐出了一口氣,一旁的謝顏也被吵醒,她揉著睡眼稀鬆的大眼,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問道:「怎麼了?天還沒亮呢,小染你再睡一會兒吧!」
染染哪裡還有心情睡?她受傷這麼多天一直都沒有下地,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笨拙的把衣服穿好,慢慢的從床上下來,腳一沾地,確實是一陣疼痛,也不能和以往一般行走,拐著腳,染染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大門邊,打開了大門,扶著門框過了門檻。
在慢慢悠悠的走去玉辰生家。
此時白家的人都還在睡夢中,染染直接敲門,正好玉林氏也起了,連忙過來開門,見到染染時,有些詫異,畢竟染染雖然經常來串門,但是也還沒有這麼早就跑來的習慣。
染染見到她,急忙問道:「你可見到我師傅了?他昨晚可有回來?」
「回來了,怎麼了?小染。」玉林氏疑惑的問道,也知道染染不是無緣無故會問這些事情,連忙帶著她去了成叔居住的房間門口。
染染聽著裡面的鼾聲,心裡那根玄終於放鬆了下來。她拐著腳走到前院,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在看著玉林氏那隆起的腹部,輕聲問道:「你懷著孕,怎麼起得這麼早?」
玉林氏淺笑道:「成叔說我現在應該多走走路,到生產的時候才不會遭罪,我想著白天還要幹活,就只能早上爬起來走走了。」
染染笑道:「多走走確實對孩子和孕婦都好。」
兩人說著話,慢慢的天色亮了起來,染染也起身往回走去,在玉辰生門口時,碰到了玉王氏,染染看著她,微微一笑,問候了幾句,玉王氏顯然很沒有心情跟染染寒暄,只是應了幾句。
染染也不是不知趣的人,見玉王氏神色不安,也不會多說什麼,直接告辭回家。
院子裡小糰子正在焦躁的跑來跑去,一看到染染出現,立刻搖著尾巴跑了過來,很是委屈的看著染染,那濕漉漉的眼睛裡流露出哀怨的神色,好像是在埋怨染染,怎麼傷著腿就往外跑。
染染用沒有受傷的手,安撫了它一會兒,眼見天空越來越亮,家裡人也都起來了,白張氏看到染染站在院子裡,不由得擔心道:「你腳傷還未愈,怎麼不好好的在房裡休息,有什麼事叫我們就好了。」
「娘,我就是在房間待著悶了,所以出來走走,您放心,肯定不會把腳弄傷。」染染安撫道,想到昨晚夜裡做的夢,染染心下還是有些不安,和白張氏說了幾句話後,轉身就回了房間。
招了銀心和銀春來,讓她們去保護成叔,對此銀心和銀春很是不解,但是也沒問什麼,直接去了。
染染心下不安,自然沒有什麼興趣看書,這一日染染除了吃飯、泡腳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謝顏倒是很有興趣的跑去村里看熱鬧,整整半天都不見人影,直到傍晚時才看到謝顏一臉興奮的從大門口進來。
謝顏愛聽故事白家人都知道,所以一看到謝顏從外面回來,立刻大家都圍了上去問她今日村里可有鬧出什麼事兒來。
謝顏也不吊胃口,直接端坐在大廳里,給大家講村裡的事兒。
至於是如何勾的,又勾了幾年,大家就自個兒猜想吧!
大家對於這種事,總是一邊倒的指責女人,有些婦人更是直言,昨晚那院子裡會出現鬼,就是看楊柳氏太過於水性楊花了,看不過眼,所以才出來替天行道,不然他們都在村里生活了幾十年了,怎麼就沒有見到過?
村里在議論著這些事情,楊柳氏卻是被打的遍體鱗傷。
楊柳氏怎麼也沒有想到,昨晚的事情會發酵成這樣,此時她躺在豬欄里,聞著那尿臭還有豬糞的味道,噁心的她差點要吐了出來,旁邊的小豬早已經被楊柳氏給嚇得躲在了一旁,不敢動彈,不安的叫喚著。
想起昨晚的事情,楊柳氏還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明明她在那裡都跟楊小豬私會過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問題,為何這次突然就冒了鬼出來?
想到剛才弟妹說的話,楊柳氏臉上閃過一抹羞憤,說她不知廉恥?她要撫養兩個小孩,老公爹雖然會補貼一些,但是那些補貼根本就不夠她養小孩,她每個月還要花一定的胭脂水粉錢,不靠著去外面撈一些油水,日子哪裡能過得這麼滋潤?
可想到剛才弟妹說她做的事情連鬼神都看不過眼了,所以才會來警告她,楊柳氏就嚇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
她平生做了不少的虧心事,哪裡會不害怕?
另一頭的楊小豬也沒有比楊柳氏好多少,他雖然沒有被人打罵,但是周圍的鄰居都離得他遠遠的,好像多跟他說一句話就會招惹上不乾淨的東西一樣,這可把楊小豬氣的夠嗆,只是鑑於他現在臭名遠播,楊小豬也只能賠著笑臉。
昨晚被楊天富帶到宗祠審問,他在冰涼的地上跪了半個晚上,膝蓋都跪麻木了,回到家裡,楊小花也不見了蹤影,不用想他都知道那個不孝女十有八九就是去村口找她娘去了。
楊小豬在家裡休息了大半天,還不見楊小花回來,心裡有些著急,特別是看到米缸里沒有一粒米,水缸里沒有一滴水後,楊小豬整個人都不淡定了,他顧不上膝蓋還酸疼,就跌跌撞撞跑到村口想要去把楊小花找回來。
村里人見到楊小豬,神色都有些變化,特別是看著楊小豬那一瘸一拐的模樣,更是在背地裡竊竊私語,說是竊竊私語,那音量大到在田間勞作的村民都聽得到,大家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楊小豬的後背,讓楊小豬心裡直發毛!
他一向在村裡的名聲就不好,以前大家提起他總是說他好吃懶做什麼的,可是現在則不同了,大家都說他有心機,明明就是因為楊柳氏休棄了楊王氏,偏偏還要等到楊王氏和白家鬧矛盾的時候才休棄,那就是打算讓白家替他背黑鍋來著。
楊小豬心裡是淚流滿面,他哪裡會這麼想?要不是楊王氏做事實在是太過分了,害他在村里抬不起頭來,他哪裡會休棄她?
楊小豬壓根就不敢回頭看向後面,只能咬牙前行,只是讓他失望的是,村外面的那條小道上的涼亭里已經沒有了楊王氏的影子,更不要說楊小花了,楊小豬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
並不是他多在乎這個女兒,只是家裡有她在,起碼不愁沒人洗衣做飯挑水挑柴吧?這人一消失,家裡的活計全都要他一個人干,想到楊王氏租貿來的那十幾畝地,楊小豬就一陣頭痛。
他不知道是如何回到村裡的,也不知道村里那些人是如何唾棄他,他現在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如何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生存下去。
可是要離開這裡很容易,但是要去外面立足就很難了,首先得要有銀子,他現在手上是一文錢都沒有,這麼跑出去,等同於是找死。
再者他的戶籍在這裡,要想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最重要的還是他沒錢,窮。
楊小豬泄氣的打開院子門,誰知裡面早已經站了一個六十多歲的楊老頭,一看到那滿臉皺紋、一頭白髮的楊老頭,楊小豬心裡就是一驚,他早就想到楊柳氏的老公爹肯定不會放過他,但是也沒有想到楊老頭來的這麼快。
楊小豬臉上堆著笑容,有些不安的問道:「楊叔叔,你怎麼來了?」
他心裡此時就像是有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吊著,特別是看到楊老頭手裡的那根竹條,身子不由一僵。
楊老頭吹鬍子瞪眼的看著他,眼裡是濃濃的怒意,任誰知道自己的女人背叛了自己跑出去找別的男人,心裡都會不舒服,楊老頭跟楊柳氏的關係村里人都知道,但是大家也沒有說破,畢竟人家一家人關起門來也沒有出來丟人現眼,大家頂多在背後嘲諷幾句了事,別的也不會多說什麼。
楊小豬和楊柳氏的事情就不同了,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大家捉到了,楊老頭只覺得自己不僅被戴了綠帽,連家裡的名譽都受損了,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
「我怎麼來了,你心裡沒點數?」楊老頭冷哼一聲,手裡把玩著竹條,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件醜事你打算如何解決?你害我臉上無光,害我被人嘲笑,楊小豬,你要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別怪我不客氣。」
說著就揚了揚手裡的竹須,別看他年紀大了,但是打人的力道還是有的,加上他那一雙陰霾的雙眼,不用他動手,就先把楊小豬嚇得夠嗆!
楊小豬的小腿在打著哆嗦,平生第一次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他確實是手足無措,想著家裡現在境遇,再看看楊老頭手裡的那根竹須,楊小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裡閃過一抹懼怕的神色。
「楊叔叔,你說如何解決就如何解決。」楊小豬賠著笑臉道,甚至比面對楊柳氏時更加溫順幾分。
楊小豬垂著頭一言不吭任憑楊老頭怎麼說怎麼罵都不還口,楊老頭從破屋子一直嫌棄到了楊小豬這個人身上,楊老頭家裡雖然說不上多有錢,但是在楊河村還是夠看的,起碼他家的日子比一般人過的好,家裡也有幾畝的薄地,只是這些東西都緊攢在他手裡,任憑楊柳氏如何磨破了嘴皮,楊老頭都沒有鬆口。
現在楊老頭覺得當初自己的決定還真是英明神武,要是他那時候聽信了楊柳氏的花言巧語,那留給他孫子的田地不就全都落入別人手裡了?
直到楊老頭罵累了,楊老頭才算是開恩的道:「既然你和柳氏已經鬧成了這樣,為了不失兩家的面子,我就把她下嫁給你,聘禮也不用你給多少,三十畝田地、兩對金耳環、兩對金手鐲、兩支金簪、一頭三百斤的豬、一百兩撫養她兒子女兒的費用,我雖然老了,但是那兩個孩子我可不會讓他們跟著柳氏嫁過來,你把聘禮準備好,三天後咱們就辦成親禮。」
楊老頭每說一個物件,楊小豬的臉就蒼白一分,他聽著楊老頭說完後,整個人都懵了,這聘禮可不少,就是城裡的姑娘出嫁也不見得要這麼高的聘禮吧?三十畝田地,要是良田的話,最少都要一百八十兩銀子,兩對金耳環,最少也要二兩銀子一對,金手鐲那就更貴了,楊小豬只覺得頭腦發脹,他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的銀兩來。
要是按照楊老頭所說,這聘禮沒有個五百兩銀子根本就拿不下來,他要是有這些錢,哪裡還需要娶楊柳氏這個寡婦?
就是黃花大閨女都能娶回來了好麼?
只是他不敢反駁,只能賠著笑臉道:「楊叔叔,咱們商量商量,我家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我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咱們都是同一個村的人,您就大人有大量,別為難我了。」
「哼,虧你還說得出我們是同一個村的人,你讓我老楊家丟了這麼大的面子,豈是你說算了就能算了的?換做要是你的兒媳婦跟別人廝混了,你就咽得下這口氣?楊小豬,你別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一句話,這聘禮你給不給?」楊老頭哼了一聲後道,絲毫沒有善了的意思。
當初他花了十幾兩銀子才把楊柳氏娶回家,沒想到這女人這麼不安分,這次不狠狠把這些年的老本都給要回來,他哪裡會甘心?
楊老頭心道:他要是不把這些年楊柳氏在他家吃住用的銀兩給拿回來,那就虧大發了,發賣兒媳婦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但是讓她改嫁收聘禮總行吧?
雖總體來說還是有些虧,畢竟名譽受損了,但是總比竹籃打水一場空要好。
楊小豬被楊老頭的氣勢嚇了一跳,他看著凶神惡煞的楊老頭,一句話都說不出,這件事本就是他理虧,這下子,他心裡也很是捉急了起來,要是他女兒還在家的話,他定是會把楊小花嫁了,然後拿那些錢來娶楊柳氏,只是現在女兒不見了蹤影,家裡又一貧如洗,五百兩銀子在他心裡就跟天文數字一樣,高不可攀。
「楊叔叔,不如您寬限幾日?我籌錢總是要時間的,您放心我一定會把聘禮給籌齊,到時候一定風風光光的去迎娶楊柳氏。」楊小豬看著楊老頭手裡的竹條,只想著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等到楊老頭走後,他大不了離開楊河村就是了。
楊小豬的想法很是美好,但楊老頭活了六十多年豈是白活的?他一看楊小豬那閃躲的眼神也猜到他心裡的主意,想跟他玩心眼子?哪有那麼容易!
文書上面寫滿了各種各樣的字符,楊小豬撿起來看了一眼,完全看不懂上面寫了些什麼,他只得陪笑道:「不知這上面寫了什麼?」
「也沒有什麼,就是你若是食言不娶楊柳氏,那我就可以拿著這份文書去告官罷了。」楊老頭露出一個得意的神情,這樣即便楊小豬逃離了楊河村,他也可以請求官府把楊小豬捉拿回來!
楊小豬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堆上面烤著,下不來上不去,想翻身也難,他心裡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他和楊柳氏的苟且會這麼快就被人發現的話,他就不應該跟楊柳氏在一起。
現在弄成這樣,家不像家,臉又丟大發了。
迫於楊老頭的壓迫,楊小豬顫顫巍巍的蓋了一個手指印,楊老頭滿意的收起了文書,然後拿起自己一直拿著的竹條,直接往楊小豬身上招呼去。
楊老頭的神來一筆,直接把楊小豬給打蒙了,他慌亂的左避右躲,可是不管他跑出哪裡,那根竹條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一直都跟隨著他。
楊小豬不得不求饒道:「楊叔叔,你說的事情我都答應了,你為何還要打我?」
「打你需要理由麼?」楊老頭冷哼一聲:「你只是答應了娶楊柳氏的條件,我可沒有說你答應娶她了,這筆帳就一筆勾銷了。」
楊老頭一邊說,手裡的竹條是一點兒都沒有鬆懈,直接往楊小豬身上招呼去,楊小豬忍不住慘叫起來,周圍那些忙著做晚飯的鄰居們都丟下手裡的活兒跑來看熱鬧,大過年的,家裡的活計本就不多,正好有熱鬧看也算是解悶了。
因為有人觀戰,楊老頭下手越發的狠戾起來,楊小豬一開始叫的大聲,跑的也快,但是架不住他這一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這會兒本就飢餓交加,漸漸的動作就遲緩了下來,這麼一慢下來,楊老頭的竹條幾乎每一下都能打到楊小豬的身上。
楊小豬到後面都哀嚎不出聲了,楊老頭也怕打死人出人命,只能裝作很是大方的表示:「今天就這麼放過你,你要是敢不按照你剛才答應我的事情辦,下次我可就不會這麼心慈手軟了。」
丟下這句話,楊老頭很是威風鼎鼎的離開了楊小豬家,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楊小豬直接倒在地上,滿身的傷痕,雖不至於打成了血葫蘆,但是看著也很是瘮人,周圍的鄰居害怕出人命,連忙把楊小豬送到了屋裡,又讓自家的婆娘給倒了一碗米湯來,餵了楊小豬以後,大家也就不再管他了。
四散而去的左鄰右舍,很快就把這件事傳揚了出去,這一把火更是把這件風月之事推到了頂點。
白家,此時染染正在看玉辰生寫給她的飛鴿傳書,對於村里發生的一切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