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不說話,半晌姚三柱皺眉撓了撓頭,說道
「要說張家的門第確實比咱高,世家望族,又是皇商又有官場背景的,要我說,要真能嫁過去當個平妻,也不是不行」
包氏一爪子拍了過去「說什麼呢?你是閨女親爹不,咱家如今缺你吃缺你喝了,你怎麼還想著把閨女往火坑裡推?不愧是你娘的兒子,母子倆一個歹毒心思,這麼想把閨女送出去給人當小,先把你妹妹送給人家當小去!」
姚三柱冷不防被媳婦一爪子撓在臉上,摸了摸,生疼,估計皮都給鬧下來了,不覺也惱了
「你這婆娘屬猴子的?動不動撓人,說歸說你動手幹啥?我不就這麼一說你急什麼,當初也不知是誰整天在我耳朵邊兒,子彭少爺長,子彭少爺短的?」
包氏「當初是當初,我哪知道他原來存的是這個心思,你忘了咱村槐花的事?給人當了這麼多年姨娘到頭來說攆就攆出來了,顏面丟盡就不說了,竟然還跑了,到現在四奶奶家還沒找著人呢。」
果兒一愣「槐花跑了,這是出什麼事了?」
包氏看了果兒一眼沒回答她的話,沖姚三柱低吼道
「趁早收起你那蠢心思,再敢說一句叫閨女給人家當小的話,老娘跟你拼命!」
果兒聽得心裡一陣暖意,站起來抱住包氏
「還是娘最疼我,爹不是親的!」
包氏、姚三柱「不許胡說!」
果兒臉上的笑戛然而止好吧。
果兒打岔道「娘,槐花姐又出了什麼事,不是四奶奶家當時把人接回去了麼,什麼叫找不到人了?」
包氏冷笑道「是接回去了,可是又從家裡跑了!還偷走了她們家所有的錢,跑得沒影了,到現在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哼!想當初四奶奶那個老貨竟然幫著王家給我閨女下套,這回總算遭到報應了,真是大快人心。」
原來 ,槐花自從被王家攆出來,在四奶奶眼裡就沒了任何價值,回來後還生了一場大病,四奶奶見從她身上再也撈不到任何好處,還得花錢給她請醫買藥,更是對她沒有好臉色,在家裡一天到晚咒罵個不休,那毫不顧忌的嗓門左鄰右舍都聽得清清楚楚。
結果有一天,一大早的就聽見四奶奶跟槐花娘婆媳兩個在院子裡大聲哭嚎,好像說槐花不見了。
大傢伙聽著不對趕緊出來打聽是怎麼回事,就見四奶奶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槐花那小賤人膽大包天,半夜裡竟然跑了,村里人問清楚後當即熱心地幫著出去找,結果一連找了好幾天,愣是一點音訊也沒有,八成是跑遠了。
據槐花娘說,槐花前天夜裡還在自己屋子裡躺著,第二天一大早,四奶奶起床出來發現院門竟然大開,以為半夜家裡進了賊嚇得大喊起來,等人都起來後一番檢查,才發現槐花竟然不見了,而且同時不見了的還有四奶奶省吃儉用攢了好幾年的私房錢,聽說將近百兩銀子呢,統統都沒有了。
包氏說完搖著扇子冷笑不止,自從上次閨女那件事,她算是把四奶奶一家徹底恨上了,就連跟她來往甚密,還給她報過信的孫氏也斷絕了來往,現在見她家出事,更是樂得在旁看好戲。
包氏「對了,我跟你說,那王家現在也是一筆糊塗帳,爛事多了去了。
王家大太太奪了權之後,就帶著她兩個親兒子強勢攆走了後院所有的庶子庶女跟那些姨娘們,可是,被攆出去的庶子裡頭有幾個已經長大成人,且都是念過書見過世面的,哪裡肯吃這個虧?聯合起來把王大太太母子三個給告到了衙門。
你猜怎麼著?前幾日衙門判了,說庶子也有繼承家業的資格,只是能分到的家業遠遠不如嫡子而已,聽說那王大太太最後還是吐出了一部分家業分給了這幾個庶子,才算是消停下來,連帶著那些沒長大的庶子庶女也多少分了一點。呵呵呵,真是有意思。」
包氏繪聲繪色講著她在村里聽來的八卦,姚三柱也不時插幾句進來,兩人說得興起倒也忘了繼續問張家的事。
翌日一早,張子彭卻出現在姚家人面前,一如既往的貴公子形象,只是明顯比之前消瘦了。
「果兒妹妹,我總算又見到你了,那日我又去了客棧,才知道你跟姚二叔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天不見你音訊,我很擔心,你消氣一些了吧?」
果兒冷冷地看著一臉焦急不安的張子彭,原來在他心裡,自己只是生氣了,難道那日自己對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若不是想著要當面歸還他送的那些東西,她根本不會允許他再踏進她家的大門,還讓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發現果兒跟著姚二柱離開湖陽後,張子彭心裡一片慌亂,意識到果兒妹妹是真的生了他的氣,不顧母親的阻攔,執意追到了萊陽。
哪知等到了萊陽後才知道果兒妹妹壓根就沒有回來,一時間又急又慌,後悔沒有問清高帳房果兒妹妹到底去了哪裡,只能讓下人隨時留意,一旦果兒回來立刻稟報他。
現在他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可是看著她一如往昔般清澈透亮的眸子裡,透出的竟是從未有過的冷漠,心裡愈發不安起來。
「子彭少爺,我想我那日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們張家乃世家望族,門第高貴,我姚果兒不過區區一個農家女,實在高攀不起,還請張二夫人跟子彭少爺收回納果兒為平妻的話!」
半晌,果兒冷冷開口道。
「不是,果兒妹妹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絕不逼你,我只想告訴你,我自始至終只心慕於你,我可以去跟我母親好好說,求她收回我跟表妹婚事的決定,果兒妹妹,我今日來想要說的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年表妹,我願聘你為妻,此生只盼與你長相廝守。」
張子彭看著女孩,一字一句說出憋在心中好長時間的話,目光灼灼等著她的答覆。
果兒嘴角流出一絲淺笑「聘我為妻?」
張子彭「是,絕無半點虛言。」
「若你的母親不同意呢?若你祖父、父親,家人一力反對,不允你聘一個農女進門,你當如何?」
張子彭「我會想法說服母親他們的,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
「若你母親堅決不同意呢?若日後你有緣再遇上一個與你情投意合的姑娘,而那姑娘願為你甘做妾室,你又當如何?」
張子彭「不會的,果兒妹妹」
「夠了!子彭少爺,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母親那些話才生氣的嗎?其實在你的心裡,像你們這些士族子弟,娶妻、納妾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姚果兒,此生唯願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想要的你給不起,那便請回吧。」
果兒拿出那個紅木匣子,當著他的面打開,裡面是曾經他送給她的東西,滿滿的一匣,最上面赫然躺著的是一枚羊脂海棠玉佩。
「當初不懂事,冒然收下子彭少爺的東西,實在不該,如今物歸原主,以後舊事莫要再提,果兒祝你跟年小姐情投意合,白頭到老。」
「果兒」
張子彭一張俊臉愈發煞白。
果兒不待他再說什麼,上前直接把匣子塞到他懷裡,冷漠地轉過身回了後院。張子彭捧著匣子痴痴地站在那裡黯然神傷,良久才轉身離去。
既然果兒妹妹不相信,還是先回去說服自家母親吧,只要母親改變主意,願意接納他心儀的妻子人選,到時再來求得果兒妹妹的原諒不遲。
姚家其他人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黯然離開,心裡也都不是滋味,但很快就把這些不快拋到了腦後,因為家裡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他們呢。
首先就是這回要帶多少人去長陵的問題,姚二柱跟果兒早已經定下了人選,除了之前在作坊里特意培養的幾個下人,準備選出來兩個帶過去,還有把大林和二林都帶上,讓他們兩個跟著出去歷練,儘早接觸家裡的生意,以後便是下一代的頂樑柱。
姚二柱只在家裡停留了兩三日,點清了第一批送往長陵鋪子裡的貨物,便帶上大林、二林跟挑選出的下人啟程了,省城那邊攤子已經鋪開一切都要抓緊,他可不想浪費時日。
這次運到那邊的貨物不少,光拉貨的馬車就有七、八輛,除了作坊里新出的木質玩具,還有這邊賣得好的如牙具牙粉、日常收納等小日用品也準備了好多。這些東西都是可以長期保存的,到了那邊可以慢慢銷售,再帶一些少量的松花蛋,等運到那邊後就可以開門試營業了。
果兒暫時留了下來,省城那邊繡樓的裝修還需一段時間才能完成,這些事情有二伯料理,不需要她親力親為,反而是家裡,離開這麼長時間,有好多事需要她處理,所以她打算在家裡多住上一段日子再過去不遲。
送走了姚家的馬車隊伍,果兒便開始繼續創作,畫一些新式玩具的圖樣出來。如今家裡在府城、省城兩地都有了鋪子,將來玩具肯定是要源源不斷送出去賣的,這兩個大城市有錢人更多,玩具的花樣就要更加豐富才行。
這兩天她都泡在玩具作坊這邊,看著陳木匠做出新的樣品。
作坊里如今又招進來一些工人,已經開始大量製作玩具,等這些玩具打開了銷路,接下來果兒準備設計一批毛絨玩具出來,這樣繡工作坊那邊也能接手做,這樣玩具的種類就更加豐富了。
還有皂兒姐那邊的絹花,跟錦繡坊長期合作的團扇、抱枕、荷包之類的小樣繡品也要考慮終止合作了,既然自家也準備開起繡樓,那就有了現成分道揚鑣的理由,不過還是要叫娘親自上門,跟穆大娘好好說清楚才是,不能叫人家誤會了。
當初在張家弄得很不愉快,從府城離開後,果兒便考慮過要不要終止跟張家的一切生意往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生意歸生意,真要因為她跟張子彭的事,導致兩家在生意上徹底決裂的話,彼此臉上也不好看,所以只要張家不再有什麼過分的舉動,生意往來方面還是可以考慮繼續保持的,畢竟,沒必要跟錢財過不去。
除了這些,果兒還想在本地找幾個手藝好,有經驗的繡娘一併帶過去,這事她已經跟包氏提過,而包氏也雷厲風行殺到城裡去了,等她從鋪子裡回來再過問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