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抱著兒子安慰了一陣,對果兒說道
「我去找三林問問去,看咱五林今天到底受了什麼委屈,會不會跟四林、六林又打架了。」
五林嚷嚷的聲音更大了「不許去!我才沒有打架呢。」
果兒耐著性子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不想上學了?」
五林才不願意承認課堂上被先生訓誡的事,太丟臉了,嘴裡囁嚅了半天,最後說道
「我都上了一年了,會寫很多字,夠用了。」 ❈
果兒冷笑一聲「夠用了?好大的口氣,你是會寫文章了還是會作詩了。」
五林不服氣地道「我又不想考大官,學作詩有什麼用處?我我都會寫咱全家人的名字了。」
這就是夠用了?果兒覺得這熊孩子三天兩頭不想上學的毛病越來越深了,上次她從城裡回來,大伯娘就跟她說過這事,幾個孩子每日早上去上學的時候,就屬五林最賴床,還嚷嚷過不肯去上學的話。
好在家裡的大人在這方面都不慣著他,包括最疼孫子的陶氏,敢不起床,陶氏就會親自跑過來掀他的被子。
如今她們三房人經常不在家,五林長期這個樣子可不行,看來需要下一劑猛藥好好治治,指望包氏是不要想了。
果兒葡萄眼轉了一圈心裡有了主意,便對五林說道
「那好吧,姐姐考考你,若是你真的夠用了,以後咱就不去學堂了。」
五林聞言從包氏懷裡抬起小腦袋,警惕地說道「你考我什麼?考我寫文章還是寫詩?你是故意的!我才不干呢,你要考就考我寫咱全家人的名字。」
果兒「光會寫名字定什麼用?這樣吧,姐姐不考你寫詩寫文章,就靠你一點實用的東西,去把紙筆拿出來,給咱姥姥家寫一封信,這個應該不難吧?」
五林氣得小胸脯一上一下地呼哧,僵坐在那裡不動。
果兒繼續道「怎麼,都學了一年了還不會寫信呀?那就看帳本吧,咱家現在做著生意,會看帳本的話也算是夠用了。」
說罷,果兒隨手拿出放在柜子上記錄絹花的帳本,扔到五林面前的炕桌上。
「看就看!」
五林不服氣地拿起帳本翻了翻,嘴裡磕磕巴巴念起來,可惜他識字實在有限,那帳本又不是他看慣了的書本,才念了幾句就負氣地把帳本丟回炕桌上。
「反正我不上學了,沒意思。」
包氏著急地哄道「我的兒呀,你不上學回來能做什麼,那四林跟六林可都還上學著呢,將來那兩個都比你強可咋辦?
你想想他倆,還有你三林哥,都花著你親姐姐掙來的銀子上私塾,當讀書人,你這個親弟弟反而在家沒學上,多可憐?這麼吃虧的事咱可不能幹!」
果兒無奈地盯著包氏,還真是她的親娘。暗示她不要再說話,果兒繼續盯著五林道
「行,咱明天就不上了。但是咱家不養閒人,除了咱爺咱奶,其他人要麼上學,要麼幹活掙錢,你看,就連你小草姐姐都跟著姑姑學刺繡呢,對不對?所以你不上學的話,就得在家幹活。」
五林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行,不就是幹活嗎,我願意!說吧,叫我幹什麼?」
果兒「你倒是說說你能幹什麼?跟大伯學種地、進作坊宰鴨子、拔鴨毛、或者劈柴燒水的都行。」
五林包子臉皺成一團,糾結的想了又想才道「種地就算了,我明天到作坊里去看看,看好了再做決定,成不?」
果兒爽快道「成!但是必須說好了,一旦你選好了活,就必須至少干滿三天,這三天之內就是再辛苦都不能反悔。三天以後你要是還想繼續留在作坊幹活,就沒問題了。」
五林「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果兒點點頭,五林高興地在包氏懷裡翻滾起來。
等這小子鬧騰夠了終於睡著,包氏擔心地說道
「你弟弟才這么小,你可別把他折騰壞了。」
包氏當然知道女兒是想要給五林一個教訓,不由替兒子未來的三天感到心疼。
果兒順著包氏的心思說道「娘,您這次可千萬別插手,他現在還小,趁這次機會讓他吃點苦頭,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不你真能看著他小小年紀在家幹活,我大伯二伯家的四林跟六林,花著我們姐倆掙來的銀子將來考秀才,當人上人?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慈母多敗兒,萬一將來四林跟六林讀書出息了,考上了秀才、舉人啥的,五林那時候埋怨咱們沒管好他,耽擱了他的前程,到時候後悔可就晚了。」
果兒真誠地說著違心的話。
包氏被女兒這一番說得心裡一個咯噔,立馬改口說道
「那成,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反正我明兒就得回鋪子裡去了,眼不見不心疼,不過那可是你親弟弟,你還是悠著點兒,別太狠了。」
果兒點頭表示知道了。
翌日一早,五林就被果兒帶到了作坊,包氏一臉悲憫地看著傻乎乎的兒子跟在閨女身後越走越遠,不由沉沉嘆了口氣。
作坊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五林過來幹什麼,都好笑地看著他在老宅里轉來轉去挑揀活計。
五林轉了一圈,覺得兩個作坊里的活好像都不適合他,於是揚起笑臉對果兒討好地說道
「要不,我直接到咱家的鋪子裡去當夥計,成不?」
果兒「不成!想都別想,你以為當夥計是那麼好當的?別忘了你連帳本都看不懂,再說哪個客人願意跟一個小屁孩打交道?你若是去了鋪子裡就不是當夥計,你是去砸咱家的生意。」
五林蔫兒了下來,只好認命地接著挑,最後覺得也就拔鴨毛比較輕鬆一些。
五林小小的身子跟幾個大嬸蹲成一排,從混跡著血水和髒污的大木盆里,撈起一隻宰好的鴨子開始拔鴨毛。
果兒在一旁看著,不時給他指出這兒不對,那裡要弄乾淨,五林被指撥得團團轉,幾個一起幹活的嬸子樂的哈哈笑。
果兒指撥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留下五林跟著嬸子們一起幹活。
半天下來,五林只覺一雙腿麻木得似乎不是他自己的,雙手撐著木盆連站都站不起來。
果兒皮笑肉不笑問了一句「感覺如何?」
五林脖子一梗,忍著發酸的小鼻子道「挺好的,我樂意。」
第二日,五林差點栽進堆滿死鴨子的大木盆里,癟著小嘴硬忍著沒有哭出來。
晚上回到家裡,五林舉目四望,唯一能護著他的包氏早就回了城裡,只好眼淚旺旺跟果兒討饒。
果兒小臉一板「說好三天就三天,沒得商量!」
第三日,五林在果兒故意放水的監管下留著鼻涕眼淚熬了過去,回到家裡,一進屋子五林便崩潰地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果兒毫不心軟,雙手抱胸圍著他轉悠了一圈,等他哭得差不多了這才蹲下身子,湊近五林獰笑道
「去讀書還是留在家裡幹活,想好了再說話。」
五林放聲大哭了一陣,發現他都成這樣了,這個狠心的姐姐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不由哭得更加傷心。
果兒也不急,站起來做回椅子上靜靜等著他回話。
五林抽泣著說道「我想讀書,我再也不拔鴨毛了,我要回私塾,上進,嗚嗚嗚」
果兒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記住,這是最後一次,再敢有下次,我會叫大伯帶著你到田裡去干一個月的活!」
五林抽噎著搖搖腦袋「我不幹活,我要讀書,我要上學。」
果兒又看了他一會兒,五林在姐姐冷靜的目光下,強烈地感受到一種真的會把他壓著干一個月苦力的可怕,小身子狠狠打了個寒顫。
果兒這才出去打了一盆熱水,拽過五林給他洗臉,順便說上一些安慰和鼓勵的話。
洗完了臉,五林默不作聲進了自己房間,片刻出來,懷裡抱著自己的小枕頭還有薄薄的一條小羽絨被,這是果兒特意給家裡幾個弟弟妹妹做的縮小版羽絨被,幾個小傢伙都喜歡的不得了,現在每天晚上都是蓋著這種羽絨被睡覺的。
五林現在一刻也不想跟這個狠心的姐姐待在一起,今晚上還是跟四林擠著睡吧,明天好一塊兒去上學。
果兒臉上掛著慈母的微笑目送小傢伙離開。
送走五林後,果兒關了三房的院門,回到自己屋子裡準備今晚早早休息,這麼冷的天盯著熊孩子從早到晚,她也累壞了。
忽然想起,姚二柱從城裡捎回來張子彭給她的信還沒來得及看,果兒便從柜子里取出信,靠坐在炕頭慢慢看起來。
張子彭的信寫了好幾張,先是跟果兒道歉自己年前都不能來萊陽了,所以兩人再要見面的話怎麼也得年後才行,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遺憾,果兒不禁感到好笑,她可一點兒不覺得跟張子彭有必須見面的必要。
張子彭在信中接著說到,今年萊陽這邊生意做得很好,繡坊、酒樓,普通的雜貨鋪盈利都增長迅速,而且還連帶府城這邊的繡坊、酒樓生意跟著水漲船高。
還有果兒設計的衣裳樣式,新近弄出來的羽絨被和羽絨服,如今在府城張家繡坊里早已經賣斷了貨,備受府城大戶人家的追捧。
他們這一房因為今年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得到他祖父的格外看重,因為是萊陽城這邊的生意都是他的一直盯著的,所以在眾多孫輩裡面,單單他得到了祖父豐厚的獎賞。
總之,祖父已經決定明年把更多的生意交給他們二房來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