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她們過來時,就看見一群來送親的大嫂大娘們,圍在何氏跟劉氏兩個身旁不斷套近乎,這個說我家小子今年十五了,長得高大壯實幹活如牛,那個說我家閨女從小乖巧懂事,長得比今天的新娘子還要好看呢。
還有幾個膽大的小姑娘直接跑到大林跟二林兄弟跟前,堵著他倆主動說話,大林、二林紅著臉,被這幾個外村的小姑娘們弄得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了。
果兒驚訝得快要合不攏嘴巴,大林哥今年不過十五歲吧,二林哥就更小了才剛滿十四,這會兒就有小姑娘盯上了,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成熟嗎?
果兒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突然想起了皂兒,皂兒姐今年也十三了,會不會也被哪家人給暗搓搓盯上?
果兒忙朝皂兒那個方向望過去,還好,皂兒身邊圍著一堆小姐妹們,還有大丫、二丫等村裡的小姑娘,並沒有陌生的少年人往跟前湊。
不過,周圍幾個大嬸大媽進進出出的,不時把視線盯在皂兒身上。
果兒看了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辛虧自己還小,被這麼多陌生人狼一樣盯上,還真是吃不消。
今天來道賀的人特別多,老宅這麼大的院子都快擠得沒地方了。村里很多人都是隨禮過後,跟姚家諸人說上一會兒話就離開了。
親戚朋友們自然是要留下吃完酒席才走的,還有幫忙的鄉親,幾乎家家都隨了禮。現在上姚村大半的人家都有人在姚家的作坊里打工,東家辦喜事自然要來隨一份禮的,然後就能一起吃酒席。
城裡的穆大娘和張掌柜今日沒有上門,但是都派了夥計送來了厚禮。
另外還有其他幾家酒樓的老闆,附近十里八鄉數得著的鄉紳們,哪怕之前沒有什麼交往,這次大多也都派人來隨一份禮。
當然也有趁這個機會親自過來打好關係的。就連本地最有名的大地主,十八里舖的王家,也派管家上門來送了一份厚禮。
王大地主家能上門隨禮,這就叫姚家人很意外了,要知道他們姚家跟王大地主家以前唯一的交往,就是租了人家幾年地。去年秋收的時候,他們姚家還給人家交租子呢。
不過來者是客,只要是上門來恭賀的,自然都要好好招待。
因為槐花的關係,王家也算跟四爺爺姚肆家沾親,姚肆兩口子對外都是以王家的親家自居的,老兩口今日並沒有上門湊這個熱鬧,可是就有那好事的不辭辛苦,專程跑過去傳消息。
姚肆兩口子突然聽說王家竟然派人給姚老爹家隨禮來了,心一慌,急急火火就往這邊趕過來。
姚肆正是村里少有的幾家沒有上門隨禮的,以姚老爹跟姚肆同族兄弟的關係,這麼大的事姚肆怎麼也少不了一份隨禮才是,可是偏偏姚肆家毫無表示。
不是姚肆不願意,而是四奶奶堅決不肯,還攔著家裡人都不許上門幫忙,擺明了從此不再跟他家來往。
四奶奶哼,別以為掙了兩個錢就抖起來了,偏不給你作這個臉!
可他們萬萬沒料到王家竟然上門隨禮了,這麼一來丟臉的反而是他們,兩口子現在只能厚著臉皮過來。
一進門他們趕緊先到帳房去隨了禮,這才呼出一口氣,轉而四下找王管家。
姚鐵柱老遠就看見姚肆兩口子過來,忙迎上去招呼「四叔,四嬸,你們來了,快屋子裡坐。」
「那啥,家裡事情太多,來遲了,我們來遲了。」姚肆頓時尷尬不已,訕訕說著。
「可不來遲了麼,大堂伯還有二堂伯他們一大早就過來了,正在屋裡跟我爹說話呢。」
姚肆呵呵了兩聲,狀似無意問道「聽說槐花夫家也來人了?多日不見,我們先過去打個招呼。」
姚鐵柱是個老實人,立即道「呦,可真不巧,王管家過來做了一會兒就走了,剛走。」
他說的是實話,王家就是過來隨個禮攀個交情,完事自然就走了。
「什麼?」
姚肆跟四奶奶大眼瞪小眼,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了。
包氏恰好從後院轉過來,看見四奶奶兩人站在院子裡,不由翹起嘴角了嘴角。
包氏扭著身子走過來大聲道
「呦,是四叔四嬸過來了,怎麼這時候才過來?我還以為四嬸你從此不再上我家的門了。四嬸,我婆婆在上屋陪客人說話呢,我攙您過去。」
包氏這番話讓四奶奶臉上更是紅白交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硬在那裡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見包氏走過來果真要攙著她的樣子,忙往後退了幾步說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那啥,我就是過來看看,家裡事情多實在走不開,你四叔在這兒幫忙就行了,我先回去了。」
四奶奶說完逃也似地走人了。
陶氏在屋裡正跟一幫老太太說笑,忽然聽見兒媳包氏在院子裡那麼大嗓門招呼四奶奶,不由湊到窗戶邊往外看,正好看見四奶奶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由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怎麼還有臉上門。
開席了,第一波席面自然先緊著白家那邊的新親先上桌。
姚家今天的席面絕對拿得出手,一桌十六樣的大盤子,還多是硬菜,其中不乏有臘汁肉,涼拌耳絲,烤鴨,還有熗鍋魚這些自家拿手的菜,另外回鍋肉,油炸丸子,清蒸魚這些酒席上常見的葷菜也一樣不少。
素菜反而沒有上多少,都是一些時令的菜蔬,不過其中一盤熗蓮藕讓吃席的好多人稀罕不已。
蓮藕這東西在南方不算什麼,可是在北方很少見,吃過的人就更少,據說這道菜放到大酒樓里,賣的價錢比肉還貴,嘖嘖,姚家竟捨得端出來待客。
「這魚還能這麼吃?切成一片一片的,比這盤紅燒魚還好吃。」
席上有人夾起一筷子熗鍋魚片,嘗過之後就停不下筷子了。
「那是,就這一桌席面,我看比那大酒樓里的也不差了,白家閨女好福氣,真真是嫁到福窩裡來了。」
白家的新親們吃著菜,嘴裡還不停地各種誇讚,姚家這邊幫忙的人聽見新親們說的話,一個個與有榮焉,招呼得更起勁。
這場婚宴辦的賓主盡歡,白家的新親回去後還念念不忘地誇了好長時間,誰不羨慕白巧兒的好福氣?
第二日一早,姚四柱跟白巧兒這對新婚小夫妻,提著食盒來到新宅給老兩口磕頭。
按鄉下規矩,新娘子婚後頭一日要早早起來為全家人做一頓早餐,彰顯新娘子的賢惠和能幹。
小夫妻不在新宅住,還是早早起來做好了早飯,然後用食盒拎著到新宅這邊來了。
老兩口在炕上端坐,看著小夫妻給他們磕頭,心裡甭提有多熨帖。總算是去了一塊心病,小兒媳進門了,老兩口自覺他們對下一代該盡的責任也都完成了。
磕完了頭,姚四柱領著白巧兒一一見過家裡的人,一家人才坐下開始吃早飯,品嘗新媳婦的廚藝。
何氏喝了一口小米粥,應景兒地誇了一句「這小米粥煮的不錯,看來是一早就熬上了。」
劉氏也很給面子地說道「這涼菜也拌的爽口,娘,您多吃幾口嘗嘗。」
說著給陶氏夾了幾筷子菜。
白巧兒聽兩個嫂子夸自己,微紅著臉適時露出一些羞澀來,她本就長得不賴,這會兒看上去更加嬌俏可人。
吃著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喜慶的話,陶氏臉上很快露出了寬慰的笑容,看向白巧兒的目光便少了幾分挑剔。
三朝回門一過,姚四柱就帶著媳婦過來拜別爹娘,收拾好行裝,帶著白巧兒搬回城裡,以後,兩個人就要長期住在烤鴨鋪里了。
錦繡坊,果兒跟穆大娘聊完正事,兩人坐下喝茶。
穆大娘喝了一口茶,看看果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果兒自然看得出穆大娘有話要說,但她不想打破了眼前這份閒適,只裝作專心品茶並不打算主動接話。
到底是小姑娘。
穆大娘對果兒的不成熟心底暗嘆了一聲,才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最近繡坊接了一單生意,本以為是錦上添花的好事,誰料卻成了一樁麻煩事。」
果兒不能再裝懶了,放下茶杯,一雙葡萄眼看向穆大娘,等她繼續說下去。
穆大娘慈愛地看著她開門見山道
「是這樣的,縣令大人的千金年底要出嫁,一應喜服,喜被還有閨房用品什麼的,都交給我們繡坊來做,這可是縣令夫人對我們錦繡坊的抬舉,別的繡坊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其他的東西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偏最重要的喜服,改了又改,卻一直得不到縣令夫人跟小姐的滿意。」
果兒不由一怔,錦繡坊可是萊陽城最有名氣的繡樓,不論繡娘們的手藝,還是所需要的所有用料,無一不是最好的,這些年來很少有不滿意的客人。
即便對方是縣令大人的千金,果兒也想不到對方能挑剔的會是什麼。
「不知縣令千金什麼地方不滿意?是咱們繡坊的手藝,還是別的?莫不是穆大娘沒有用最好的料子?」
果兒半開玩笑地問道。
穆大娘也好笑地撇了果兒一眼,慢慢跟她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