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與張濤話別,默契地先由劉靜開始。
她雙肩聳動,抽抽嗒嗒說:「濤,今天能不走嗎?」
張濤一臉決絕地搖搖頭,表示不可能。
「如果…,你知道的。」
劉靜滿臉通紅地湊到張濤耳邊,說出蚊子般的聲音。
哥心如磐石,受得了這誘惑的。
張濤再次堅定地搖頭拒絕。
他沒有說話,只是不敢說話。
他覺得閉著嘴巴,會更堅強些。
萬一他一張嘴,心底里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紛湧出來。
萬一這張不爭氣的嘴巴,突然崩出一個「行」字,那不違背濤哥我的初衷嗎?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
劉靜落寞、愁苦地退到一邊。
她沒有繼續與劉婭她們站到一起,心裡把她們恨上了。
她想,如果沒有她們這橫插一腳,她的濤哥肯定會答應她的要求的。
她知道,張濤那傢伙特別粗,欲望也特別大。
三年來,他一直虎視眈眈瞄著她的身體。
如果不是自己殊死抵抗,早就城門失守了。
而現在,自己主動奉獻,他會拒絕嗎?能拒絕嗎?他拒絕得了嗎?
劉靜一退開,辣椒妹就迫不及待地,衝上來,想給張濤一個火辣擁抱。
張濤閃身避過。
我的媽呀,這是哪裡來的猛女?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敢來這樣的激情表演。
我可是一個純良青年,還是個羞澀的鄉下小子啊!
眾目睽睽下,我可沒這臉皮與膽。
再說,當著其他二美,我也不好做出厚此薄彼的主動呀。
於是,張濤大義凜然地閃身避過。
不過,他馬上就後悔了。跟著,又無比鬱悶與憎恨起辣椒妹來。
三年那麼長時間,你不行動,偏偏哥不方便的時候,你就出手了。
你這不是在故意捉弄哥嗎?
也許,辣椒妹還真存了這心思呢!
實際上,辣椒妹還真存了捉弄張濤的心思。
她知道,張濤早就對她的東東垂涎三尺了。
若在平時,她稍有這樣的勾引之意,那他還不像餓狼一樣撲了上來。
可姐也是一個正派的淑女呀,喜歡歸喜歡,也不會這麼主動奉獻啥。
而今天她這麼表現,那是摸准了張濤的德性。
當著劉靜劉婭的面,他肯定會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不敢吃送上門的豆腐。
而自己呢,什麼也沒損失,捉弄了張濤,順便還打壓了劉靜與劉婭這兩個情敵。
於是,辣椒妹對張濤的閃避也不生氣,反而在張濤臉上親了一下。
「濤,我愛你!」然後,她也飛快地閃開。
這才是手段。你打擊我,傷我心,我依然不管不顧表白自己的真情。
你能不被感動嗎?
劉靜與劉婭與我爭男人,還嫩得很,得跟姐多學學吧!
二美已經話別,剩下的就是劉婭了。
張濤深情地看著她,內心裡充滿了期待,自己最在乎的女人,會給我什麼驚喜呢?
劉婭淚眼矇矓地看著張濤,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想做什麼,又沒辣椒妹的勇氣。
她猶豫好久,內心掙紮好久,才艱難地向前跨出幾步,向張濤伸出她的小手。
她的手又白又嫩,還有一絲戰慄。
張濤預測了種種可能,也沒想到,劉婭會選擇這種離別方式,兄弟朋友之間採用的握手方式。
「以後多聯繫。」她柔柔道。柔柔心裡也有一絲戰慄。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忙伸出手與劉婭的白嫩握在一起。
她的手指在張濤掌心輕彈幾下,就有一張小紙條滑落。
原來這小妮子早有準備,真是冰雪聰明啊!
張濤的五指,激動地在劉婭的白嫩上壓啊、摸啊,藉機大肆揩油。
劉婭呢,明知道他在使壞揩油,也不好抽手。
一抽手,小紙條就會掉落,她的小秘密就曝光了。
他們的握手時間有點長,呆立旁邊的二美吃醋了,不停咳嗽以示提醒。
張濤才不得不鬆開手。
在鬆手的當兒,他不著痕跡的,把那張小紙條攥住。
有陽光的地方就有路。這是誰說的狗屁呢?
大海呢?沙漠呢?空中呢?它們的出路在哪裡呢?
張濤謝絕任何人的相送,鎮定自若地與同學們一揮手、一轉身,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他平靜輕鬆地走啊走,走在平日熟悉的街道上,走在燦爛的陽光下,走在血色的笑容里。
可一等走出那片目光、那片深情與牽掛,他的頭就昂不起來了,胸也挺不了了,腿腳抽筋抬起費力了。
他斜拉著頭,弓著背,拖著沉重的雙腳,一步一步往前移著。
前方不是陽光明媚嗎?我怎麼宛如走在黑暗裡呢?
這不是熱鬧的大街嗎?我怎麼覺得是在大海里掙扎呢?是在天空中漂浮呢?在沙漠裡蹣跚呢?
周圍這一張張臉一雙雙眼睛,往日那樣的熟悉與親切,現在為什麼老瞪著自己呢?那樣的陌生與冷淡呢?
唉!張濤長嘆一聲,誰讓自己落榜呢?
落榜了,那些榮譽與光環,註定就要消失的。
留給自己,將是無窮無盡的恥辱與痛苦。
回家的路,註定不會輕鬆了啊!
可不輕鬆也得回,那裡才是自己的根呀。
只有在家裡,也許才有自己一席之地,讓自己添治流血的傷口。
他隱隱聽到了來自家的呼喚,聲音是那樣的遙遠與依稀,又那樣的溫暖與親切。
這個城市,雖然張濤已經生活了將近三年,但仍覺得是如此的佰生和不可親近。
也許只有回到家鄉的懷抱,才可讓自己疲憊與受傷的心,得到鬆弛與撫慰。
父母啊!妹妹啊!鄉親們啊!我的家鄉啊!
落榜的我回來了,傷痕累累的遊子回來了。
你們還會一如既往歡迎我,接納我,包容我嗎?
十幾分鐘後,張濤跌跌撞撞走到神農大橋。
大橋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誰也沒多看他一眼,誰也不明白他內心的傷悲。
橋下河水不打一下旋兒,滾滾向前奔流。
幾隻破舊的撈沙船,靜靜地泊在河面上。
船上機器發出不絕於耳的轟鳴聲。也不知道伸到水底下的,是只什麼樣的魔手。
它不停地掏啊掏,打破水下世界的平靜,還把靜臥水底,可能千年萬年的沙子、卵石掏出來,往傳送帶上送。
於是,這些沙石就變成船主的滾滾財源。
張濤突然產生一種強烈衝動。
如果自己投身到這河水裡,隨著它們滾滾向前奔流,是否就能漂到自己追求的理想世界呢?
或者說,如果自己在這河底靜臥成一粒沙子或一顆卵石,能否擺脫眼前的煩憂與痛苦呢?
可是,那撈沙船不同樣會來打攪自己的寧靜嗎?那隻看不見的魔手,不同樣會把自己掏出來,最終往磚縫裡塞嗎?
不過,塞進磚縫了,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呀!
那自己不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擠進自己嚮往已久的城市,笑看花開花落,見證歷史沉浮、人生滄桑嗎?
他不敢再在大橋呆了,他感覺那滔滔的河水,似乎在極盡誘惑他,呼喚他的歸來。
我濤哥是何等英雄人物,豈會似流水無情呢?
這對得父母,對得起黨和政府嗎?
你自殺就自殺,怎麼又扯到黨和政府呢?這關他們什麼事呢?
你腦殘啊!怎麼就不關他們的事呢?
你在橋上投水自殺,那不會造成轟動社會的負面新聞嗎?
這不是給當今的和諧與太平抹黑嗎?
你投身河水,那不污染河水、破壞環境嗎?
你的屍體到處漂浮,那不影響市容市貌、阻礙航道嗎?
這樣一想,張濤便越發覺得,自己不能在這裡自殺。
這樣禍國殃民的事,我濤哥可不能幹。
要自殺,也應該找一個深山老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無聲無息,沒任何影響。
也許,還可以施肥一朵小花或是一株小草,也算是自己給這個世界,做得最後奉獻吧!
很快,張濤又感到十二分的好笑。我怎麼會去想些這麼無聊的事呢?
不就是落個榜嗎?值得自己這麼悲觀嗎?連自殺的蠢事都去想了。
這還是陽光自信的濤哥嗎?這還是立志要將父母、家庭和家鄉帶出貧窮的濤哥嗎?
張濤堅定的看了遠方一眼,瀟灑的聳了聳肩,自信的笑了笑,甩掉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大踏步向水東江汽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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