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盛沐沐第一次來祁少白臥室。

  陳設簡單，冷灰色調。

  靠牆有一整面球鞋陳列櫃，擺放著各種限量款球鞋。

  顏色各異的球鞋沖淡了房間整體冷淡色彩。

  陳列櫃旁邊，放滿了兩個架子CD，角落裡靠著一把吉他。

  從這些地方，才能看出這是間青春期男生的房間。

  祁少白把椅子留給盛沐沐，自己則坐到懶人沙發里。

  因為察覺到盛沐沐神情嚴肅認真，他一反常態地坐得很直，疑惑抬了抬眉梢。

  「聊什麼？」

  盛沐沐沒有兜圈子，直接問：

  「上次和你們班主任聊天，聽說你們班很多同學高考一結束就要出國？」

  祁少白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嗯，是有這回事。」

  盛沐沐：「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想什麼？出國嗎？」祁少白面露不解。

  他覺得國內很好，並不是非要出國鍍金才能有所成就。

  剛要回答「不是」，聽見盛沐沐又道：

  「讓你爸用錢給你換國外名牌大學名額，有想過這樣嗎？」

  「我從沒這麼想，而且——」祁少白不假思索回答。

  隨後眼神別開，肩膀跟著沉下來。

  「而且他也不會為了我這麼做。」

  小學、初中、再到高中。

  老爸從未像其他同學家長那樣，給學校捐設備，捐圖書室，甚至捐教學樓。

  只會和他說：做好你該做的。

  祁少白眉頭輕擰，用無所謂的表情掩蓋住內心失落。

  不想被看出心底情緒。

  然而十七歲的男生，還不是可以遊刃有餘掩飾內心的年紀。

  就算盛沐沐沒有看過原書，不知道他內心敏感細膩，此刻也能從那張欲蓋彌彰的青澀面龐中讀懂一二。

  或許在每個少年心中，父親都像是橫亘在面前的一座大山。

  想要仰望它，也想要翻越它。

  祁默的性格和經歷，讓他註定無法像其他家長那樣，給予祁少白最質樸無暇的父愛。

  久而久之，祁少白一面嚮往得到他的認同，一面牴觸的想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

  盛沐沐不願氣氛如此沉重。

  隨手拿起書桌上的兩罐葡萄味飲料。

  拋給祁少白一罐，語氣輕鬆道：

  「很不錯嘛，小祁同學，你真的很不錯噢。」

  祁少白反手一握，條件反射地接過飲料罐，挑了挑眉：「嗯？」

  盛沐沐解釋，「有錢，有資源，是優勢。但能夠想到不利用這些優勢去擠壓出身環境或許不如你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想法。」

  從小生長在這種環境中的富家少爺，卻沒有被環境同化。

  實屬難得。

  祁少白瞳眸閃過一抹亮光，清冷不羈的臉上終於出現淡淡笑意。

  被誇贊得有些不好意思，岔開話題問：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學英語了？」

  「你想得美！」盛沐沐白他一眼，「我想告訴你的是，高考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

  祁少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自從臨近高三，身邊每一個人都在對他說高考有多麼重要，是人生的轉折點，是必須放在首位的事情。

  她居然說沒那麼重要？

  盛沐沐：「比起高考分數，更珍貴的是你這一年的經歷，是努力過後的問心無愧，是很久很久以後回想起來也覺得那年的自己真好的感覺。」

  祁少白眸光微動，似懂非懂。

  盛沐沐頓了頓，聲線變得柔和：

  「我相信，只要你認真了，不管考出什麼成績，你爸都會以你為傲。」

  祁少白忽地抬眼，「真的嗎？」

  會以他為傲？

  這話如果換班主任，或是張管家、董特助之類的人和他說。

  他都只會當做是騙他學習的幌子。

  但不知怎地，從盛沐沐嘴裡說出來。

  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盛沐沐神色篤定，緩緩點頭，「一定是。」

  祁少白沉默，眉頭一直輕輕擰著。

  許久，終於緩緩舒展。

  眼神中出現一縷堅定。

  「那我試試。」

  盛沐沐揚起笑容，「好呀，試試。」

  盛沐沐一向擅長鼓勵人，趁熱打鐵道：

  「最近家裡便簽紙越來越少，差不多一小半你都掌握了，撕掉了。你瞧，只要你願意，完全是記得住的嘛。」

  被誇贊到的少年眼尾不自覺翹起來，後仰靠進懶人沙發里。

  露出臭屁本色。

  挑眉輕哼，「廢話，小爺我是誰。」

  盛沐沐居然少有的，在看到他如此臭屁模樣時，不想吐槽他。

  甚至還覺得有些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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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少白一般很少作出承諾。

  但只要是承諾過的話，就會盡力做到。

  他說會努把力，就真的努了力。

  具體表現在：主動取消掉每周都會和衛朝南約的籃球局。

  並且讓張管家將他所有樂高全部收進了收藏室。

  完事後鄭重其事立下flag：高考之前，不會再碰。

  早上起床再不用管家去敲門催促，一到時間就出現在餐廳。

  隨手抓幾片麵包，匆忙出門。

  到了晚上，吃完飯便埋頭進房間。

  從裡面傳出的不再是播放CD的嘈雜音樂聲。

  而是英語聽力聲。

  管家和傭人都覺得活見鬼了。

  如果不是盛沐沐攔著，管家真的考慮過要不要請個大師來家裡看看。

  看看少爺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然而祁少白的種種變化，祁默都沒有親眼看見。

  沒錯。

  工作狂他又出差了。

  這次，足足要去兩個禮拜。

  盛沐沐充當起了傳話筒。

  像是寵物店負責照看寄養小狗的店員一樣。

  三不五時就將祁少白的情況發過去。

  圖文並茂。

  在祁少白叼著兩片麵包，一手抓書包不小心脫手，想用腳勾住又被絆到，最後嘴裡麵包也掉了的時候。

  盛沐沐會給祁默發：

  「驚爆，人類早期馴服四肢珍貴影像[視頻]」

  收到信息的英俊男人，笑意掛滿了臉，慢條斯理按下回覆：

  「標題黨。」

  盛沐沐：「過獎，考慮招我做祁氏集團文案負責人嗎？」

  在看到祁少白閱讀理解全錯的語文卷子時。

  盛沐沐會發：「祁少白填滿了答題卡又全錯的樣子，像極了我的人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祁默回覆：「嗯…至少你有幽默感」

  盛沐沐：「我謝謝你。」

  在祁少白因為一個複雜單詞老是記錯，鬱悶得抓頭髮的時候。

  盛沐沐會發：

  「這小子仗著發量多成天亂薅，生薑洗髮水要不要給他提前安排上？給你也帶一瓶？」

  祁默回覆：

  「給他就行，我不需要。」

  盛沐沐：「有備無患，要不了幾年，或許你就用得著了。」

  祁默：「我謝謝你。」

  在祁少白一臉痛苦將樂高收進收藏室的時候。

  盛沐沐會調侃著發：「收藏室有備用鑰匙嗎？我進去偷偷把他沒拼完的樂高全拼了，等他發現會不會炸毛？[偷笑.JPG]」

  祁默回覆：[等等。]

  半分鐘後，張管家敲響臥室門。

  「太太，這是收藏室備用鑰匙，先生讓我拿給您。」

  盛沐沐：……

  她越來越覺得，和祁默相處簡直太融洽了。

  無論她說什麼廢話，他都會回。

  從不抱怨她話多無聊。

  哪怕不知道說什麼，也至少會發六個點來意思一下。

  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

  盛沐沐很感動。

  有金主如此，還要啥自行車！

  她只想在祁家打一輩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