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睡得不好的不只是盛沐沐一個。
樓下房間的祁少白,同樣在半夜時分煩躁地坐起來。
抬手胡亂搓了幾下頭髮。
越想越想不通。
我特麼剛剛到底在慌張個什麼勁兒啊?
不過是受了點輕傷,某個小題大做的路痴非說要貼創可貼,拗不過,貼就貼了唄。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為什麼要心虛?
這太奇怪了。
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祁少白開始扶著下巴擺出沉思狀。
一臉嚴肅,剖析內心。
約莫十分鐘過去。
他緊蹙的眉頭終於鬆了半分。
有結論了。
一切的癥結在於,創可貼太醜了。
從小到大,自記事開始,他身上就沒出現過可愛卡通圖案的東西。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塊。
會讓他感覺不自在,很合理。
「嗯,原來如此。」
得到答案,祁少白終於安心睡下。
……
*
這天下午沒課,祁少白和舍友一塊去校外新開的室內籃球館打球。
一身大汗淋漓後,邊聊天邊往學校走。
進入冬天,京市氣溫驟降。
祁少白他們剛剛出過汗,只穿了薄運動服走在路上,時而路人引來側目。
聖誕節快要到了,校外街上許多小店提前布置起來。
有員工正在給玻璃外牆貼雪花麋鹿圖案的窗貼。
門開著,店內播放的聖誕歌曲飄到外面來。
祁少白經過聽到,側頭瞥了一眼小店,目光停留幾秒。
又到節日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其實,祁少白以前從不會對節日如此敏感。
從小和太奶奶生活在一起,老一輩人不過洋節。
後來和老爸住在一起,兩個大老爺們更是不會講究這些。
可自從家裡有了盛沐沐,開始發生變化。
中秋、元宵、端午之類的重要節日必定會提早安排好一起過。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他聽都沒聽說過的節日。
五花八門,甚至時常讓他懷疑她是在亂說。
祁少白感到最離譜的一次,是前不久某個周日。
盛沐沐中午臨時通知兩位祁姓男子,約好晚上三個人一塊出去吃自助餐。
到了地方,盛沐沐舉起酒杯,說:「來,碰個杯,節日快樂~」
祁少白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是什麼節日。
一問才知道,那天居然是泰國的「猴子自助餐節」。
連一向很會接她話的祁默都瞬間詞窮了。
更別提祁少白,完全把驚訝寫在臉上,直接問:
「猴子自助餐節,我們碰杯,這…這合適嗎?」
「都是靈長類,蹭個由頭過節唄,這有什麼的,猴子不會介意的。」盛沐沐淡定回復,眉開眼笑碰杯。
祁少白:「……」有沒有可能,不是猴子介不介意,是我介意……
回想起這一幕,祁少白感到好笑。
「你有病啊,還是吃錯藥了?走著走著突然笑?」
舍友甲和祁少白關係最鐵,平時就愛貧嘴互懟,見一貫臭臉的祁少白突然發笑像個神經病,自然不放過揶揄他的好機會。
祁少白也不讓人失望,一如既往嘴欠。
「嗯,出門前打算吃維生素片,沒注意看,誤服了你的腦殘片。」
「你……再幫你帶飯我是狗。」
「別啊,大哥,我下次看清楚再吃。」
「滾邊兒去。」
「你昨天是不是說今晚要我帶你打晉級賽來著?」
「是我失言,多有得罪,大哥莫要見怪。」
……
兩人兄友弟恭,一邊開玩笑一邊走進學校。
經過女生宿舍樓下時,遠遠瞧見前面圍了一群人。
祁少白不愛湊熱鬧,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
舍友卻是特別來事的性格,還沒走近,就開始夠著腦袋看。
一邊瞧熱鬧一邊說個不停:
「喲,那邊又有人在擺蠟燭表白呢。」
「真夠可以的,我一個月撞見三回了。」
「666,這次陣仗還挺大,除了蠟燭還擺了鮮花。」
女生宿舍樓底下擺蠟燭鮮花表白的戲碼,在大學校園不算稀奇。
特別是像京科大這種男女生比例為6:1的地方,更是見怪不怪。
祁少白瞄都懶得瞄一眼,懶懶散散走著。
身後,表白的男生洪亮聲線穿過人群,清晰傳過來。
「池——夏——我愛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祁少白腳步陡然一停。
???
池夏?
「池夏?」舍友一臉驚訝,轉頭看祁少白,「臥槽,這哥們挖你牆角啊,膽子挺肥的。」
祁少白一個眼刀刮向舍友。
「別胡說。」
他和宿舍幾個人解釋過很多次,他和池夏只是朋友關係,可他們不信,篤定覺得兩人有點什麼,還非要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無獨有偶,池夏也曾提起,她也遇到同樣困擾。
好像她的舍友也懷疑他們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可事實並非如此,兩人一直是朋友之交,坦坦蕩蕩相處。
這些流言沒有對他們關係造成太大影響,他們都是不太在乎外界評價的性格,反而因為別人誤會他們快要戀愛,而讓一些本想對他們示好的異性膽怯卻步,自愧不如,不敢表白。
這樣一來,反倒樂得清淨。
可很顯然,今天在女生宿舍樓下弄出這麼大動靜的那個男生,一定不屬於膽小卻步的那一撥追求者。
祁少白眉心微動,嘴上剛說完表現出與他無關的話語,雙腳卻不由自主偏了偏,往人群方向走去。
下巴微揚,憑著身高優勢,很快越過前面人遮擋看到被圍在中間的男生。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看向那個男生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鄙夷與打量。
眉心蹙著,本就臭的臉顯得愈發冷沉。
那個男生捧著粉玫瑰,仰頭朝樓上又喊了幾聲。
還是沒人回應。
圍觀群眾都在猜測,是不是被表白的女生直接不理睬冷處理了?
就在圍觀群眾失去耐心的時候,池夏出現在宿舍門口。
嘩——
眾人熱鬧起鬨。
捧著花的男生振奮不已,收到圍觀群眾聲音鼓舞,快走幾步上前。
誰都沒有發現,人群中有一個人眼神慢慢暗了,悄悄捏了下拳頭。
……
周圍人還在起鬨。
池夏沒有多餘表情,待那男生走近,冷淡搖了搖頭,提唇說了些什麼。
離得太遠,旁人無法聽清。
但從男生失落轉頭的動作和陡然垂下的雙手來看,已能判斷出結果。
周圍人似乎是感到目睹別人表白失敗很尷尬,沒過一會,人群散開。
池夏站在宿舍門口的台階上,身上穿著玲娜貝兒毛茸睡衣。
剛才她在宿舍洗澡,才從浴室出來就被舍友告知這茬。
無奈之下,放棄了剛洗完澡的敷面膜黃金時間,下樓解決問題,以免樓下太過吵鬧影響宿舍樓其他人休息。
煩。
真的煩。
敷面膜的黃金時間吶!很難得的!
她仰起頭,雙手插進口袋,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身上穿的是睡衣,手往褲子口袋方向探,虛空找口袋,抓了幾下空氣才找到位於玲娜貝兒肚子處的口袋。
這一幕被祁少白看在眼裡,嘴角揚起一抹難以捕捉的弧度。
蠢得可愛。
正是這個時候,池夏發現了祁少白。
她一臉詫異,腦袋往伸了伸。
仿佛在用表情說:你怎麼會在這?
祁少白和舍友說了幾句話後,舍友先行離開,祁少白走到池夏面前。
用嘴賤的方式做開場白:
「行啊,挺酷啊,兩三句話就拒絕了別人,看起來流程很熟練啊。」
池夏白他一眼,懶得理他。
「我也沒看出來你這麼愛湊熱鬧啊,1818黃金眼忠實粉絲吧?」
祁少白摸了下後脖頸,「剛來,恰好經過而已。」
「哦,這樣啊。」
池夏沒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畢竟兩人確實總容易走在路上碰見。
跟牽了根線似的,靈異的很。
兩人又寒暄幾句其他的話,祁少白髮現池夏做了個縮脖子的小動作,垂眸一看,見到她手還一直揣在口袋裡。
「行了,不早了,我還要回宿舍帶人家打晉級賽,改天聊。」
說完,祁少白懶洋洋揮揮手,說拜拜。
「等等。」
突然被池夏叫住。
祁少白:「嗯?」
池夏:「等我一分鐘啊,馬上下來。」
話落,她轉頭往宿舍樓跑,沒回頭地鄭重補充:
「等我啊!別先走了!」
「???」祁少白納悶杵在原地,一臉疑惑。
還不到一分鐘,池夏氣喘吁吁出現在祁少白面前。
沒等他反應過來,池夏已經將一件厚衣服塞到他懷裡。
「穿個衣服吧你,省得外地同學覺得我們京市人都是奇葩體質,誰大冬天穿件單衣亂轉悠啊。」
「喏,這是我能找到最大的一件外套了,你應該可以穿。」
祁少白怔住了。
怎麼也沒想到,池夏匆匆跑上樓,是因為看到他穿得太少。
他頓了頓,道:「我剛打完球,身上都是汗。」
言下之意是,你不嫌我汗髒啊。
池夏莞爾一笑,「所以你回頭乾洗好還我,別想丟給我洗。」
祁少白緩了幾秒,說了句「嗯」。
「你快回宿舍吧,這件衣服我不急著穿,什麼時候碰到再給我也行。」池夏縮縮脖子,瀟灑轉頭,「走啦,拜拜。」
「拜。」
……
祁少白回宿舍路上,還是沒有穿上池夏給的衣服。
松松拎著,掌心傳來衣料柔軟觸感。
心裡的某一處,好像也變得柔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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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晚上。
男生宿舍。
舍友瘋狂抱頭吐槽:
「啊啊啊,祁少白,你今天怎麼回事啊?平時一個人追著五個人殺,今天怎麼像個菜雞連裝備都出錯了?」
「……」
「再幫你帶飯我是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