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靜，天空像被墨色浸染過的畫布。
偶爾拂過一陣微風。
露台小桌，空啤酒罐倒在桌上。
張管家專業體貼地送來冰鎮過的玻璃杯。
為了讓先生和少爺喝啤酒時，獲得最佳口感。
但祁默和祁少白都沒有用玻璃杯。
火腿片和花生米倒是吃了一些。
祁少白背靠露台欄杆，雙手往後搭在欄杆上，手裡拿著一罐啤酒，微風吹過他寬寬的肩膀。
祁默則坐在戶外椅上，長腿交疊，姿態慵懶，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屈。
嘭呲一聲，輕鬆用單手拉開拉環。
將啤酒送到唇邊，仰頭喝下一口，喉結輕滾。
父子兩人都不是話多的性格。
大多時候無言碰杯。
偶爾談笑。
祁少白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從前總覺得老爸刻板嚴肅。
竟沒察覺過他也會有這樣鬆弛的一面。
露台玻璃門沒關，客廳里有笑聲隱約飄上來。
盛沐沐陪老太太在客廳看電視。
屏幕上播放著往年春晚小品集合。
電視裡，熟悉的台詞傳來：「宮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盛沐沐和老太太不約而同接了下句。
隨後相視一眼，笑起來。
老太太：「沐沐，這麼老的小品你也看過？」
盛沐沐：「何止看過，倒背如流。」
話落，笑聲更大。
悠悠揚揚飄到二樓露台。
祁默偏了偏頭，唇角微彎。
「老爸，我再去拿點啤酒？」
祁少白將空啤酒罐放在桌上，意猶未盡地問。
恰此時，樓下又傳來小品聲響。
「一杯你開胃，二杯你腎不虧——」
盛沐沐忍不住跟著唱出後半句，嗓音清涼悅耳，語調搞怪：
「三杯五杯下了肚，保證你滴小臉啊~」
祁默眸光染笑，朝祁少白點點頭，「好。」
等祁少白小跑下樓的聲音漸遠，祁默往椅子裡靠了靠，緩緩抬頭看向黑沉的天。
凌冽的下頜線條一寸一寸變得溫柔。
嗓音低啞柔緩。
「祁少白長大了，你放心。」
這句話是對天上的姐姐顧晚說的。
樓下又一陣歡樂笑聲飄上來。
男人眸光微微閃動。
比不見星月的夜色更濃、更沉。
繾綣的黯光在眸底翻滾。
「我也很好……」
沒說出口的後半句，藏在心裡。
因為有她。
……
*
翌日。
盛沐沐一大早剛到公司，程灼便揚著爽朗笑容向她跑過來。
「姐，有一個好消息。」
盛沐沐腳步未停，走向辦公室，利落推開門，將包和薄外套掛在衣架上：
「什麼好消息？」
程灼一臉興奮，語速加快：「《財經》周刊想約你做個專訪。」
盛沐沐不明所以愣了半秒，拉開椅子坐下，「這算好消息嗎？」
據她所知，近期專題報導悅己的雜誌媒體很多，大多數都交給程灼處理，她也接受零星接受過幾個採訪，因此沒覺得《財經》周刊約專訪有什麼不同含義。
程灼：「姐，你不知道，《財經》周刊每年末都會出一個年度榜單，由業內權威人士票選產生，往年，上榜的企業CEO總會在來年備受各大投資機構青睞，是企業擴張向上的好時機。」
盛沐沐眨了下眼，繼續聽程灼說。
程灼：「而進入第三季度後，每月一次的人物專訪板塊，往往被視作上榜人選的有力競爭者，相當於提名。」
這麼一說，盛沐沐來了勁頭，身體前傾幾許。
「你的意思是，我成為了《財經》周刊年度榜單候選人？」
程灼篤定點頭，目光灼熱，「對！就是這個意思！」
話音落下。
盛沐沐推開椅子站起來，雙手撐到桌面，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語，一邊說一邊捏著自己的臉。
「我居然能上這麼厲害的榜單？不會吧。」
「嘶~疼，不是做夢。」
程灼：「姐，我一會兒整理好近十年《財經》周刊採訪問過的問題發給你，提早做準備。」
「辛苦啦。」盛沐沐彎起眉眼。
程灼笑笑：「姐，不辛苦，這不分內的事嘛。」
盛沐沐重新坐下，心情極好，看著程灼深陷的酒窩，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
「程灼，你最近叫我姐可是越叫越順口了，前陣子，樓下科技公司的行政amy，在電梯裡碰到我還問我，是不是真是你姐，她想要你微信。」
聽到盛沐沐這麼說，程灼忽地一愣。
「那姐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盛沐沐笑，「還能怎麼回答，說你有正在溝通中的好感女生了唄。」
她覺得程灼各方麵條件都很好，和喬黎十分般配，便私心沒有將程灼微信給樓下amy。
「不是。」程灼表情有些緊張，說，「我是說，關於她說我們像姐弟的事。」
「？」盛沐沐疑惑愣愣，「覺得像就像唄，這不需要特意回答呀。」
程灼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直直看向盛沐沐。
「姐，其實……」
察覺到程灼語氣突然變了，盛沐沐抬眸，「？」
程灼：「其實，我有個姐姐，和你年齡一樣，連名字里的『沐』字都一樣。」
盛沐沐沒想太多，只覺得巧，眉梢輕抬。
「哦？是嗎，那真的很巧誒。」
程灼緊張地將拳頭悄悄握緊，「不過，她——」
「你大佬搵你，你大佬搵你，你大佬搵你————」
話沒說完，被一道極其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聲音源頭是程灼長褲口袋。
盛沐沐一愣。
盛沐沐不知道，這鈴聲，是程灼給他哥設置的專屬鈴聲。
用粵語念出來，急促、嚴厲，又搞怪。
程灼攢了半天的勇氣，一下子泄光。
摸出手機。
屏幕上，來電人「程鑫」兩個字跳動。
光是看到哥哥名字，他就有種被耳提面命的緊張感。
從很小時候開始，他對哥哥的懼怕，比學校老師更甚。
和盛沐沐匆忙說了句後，他小跑到外面接電話。
按下通話鍵。
程灼聲音又小又慫：
「大佬……」
不是真「大佬」的意思，只是他從小生長的南方小城，用粵語溝通。
「大佬」即是「哥哥」的意思。
聽筒里，方程集團ceo程鑫，嗓音有著和年齡不符的成熟低沉。
訓話感十足。
「你還打算在京市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