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角眉梢帶著笑，摁下語音鍵，語氣洋洋自得地發送語音：

  「這是我孫媳婦兒給我做的，好看吧？」

  【老年大學《太極劍二班》】群里，一片鮮花大拇指飄過。

  ——【[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真不錯！】

  ——【兒孫繞膝頭，人生最大樂事[鮮花][鮮花][鮮花]】

  ——【[鮮花]什麼最好？強壯的身體最好，親人的關懷最好，有個惦記你的晚輩最好，早上好！[鮮花][太陽]】

  ——【讚一個（動圖版）】

  ……

  彼時。

  京市一中。

  祁少白側坐在座位上，懶懶散散靠著牆刷手機。

  見到太奶奶新發的朋友圈，眼底沁入絲絲暖意，點了個贊。

  一道綿長的上課鈴響起。

  同學們陸陸續續回到座位。

  當鈴聲完全停下，班主任夾著課本走到講台。

  從課本里抽出一張報名表一樣的東西，環顧教室一圈，緩緩開口：

  「同學們，一年一度的藝術節舉辦在即，學校這次呢，還和往常一樣，鼓勵高三年級學生踴躍參加，調節大家緊張的備考氣氛。」

  教室里歡呼聲，交頭接耳聲驟起。

  班主任手指推了下鏡框，進入重點：

  「每個班要出兩個節目，有沒有主動報名的？」

  話落，嘈雜聲瞬間減弱。

  班主任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好吧。

  他就知道。

  讓這幫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的小崽子們參加藝術節活動，大家興致高昂。

  但若是讓他們表演節目，恨不得要殺了他們一樣。

  可沒辦法。

  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不能不完成。

  班主任目光陡然變得銳利，逐一掃過眾人。

  和班主任對上目光的同學們，

  要麼裝作若無其事錯開視線。

  要麼直接目光發愣，假裝在發呆。

  更有甚至，淡定地隨手抽一張試卷打開，假裝在想題。

  而祁少白，則直接眼睛一閉，手支著頭，合眼假寐。

  班主任：……

  班主任等了又等，將校方的用意用官方話術再度傳達一遍後，文藝委員終於頂著壓力報了名。

  報完就開始後悔。

  腹誹著早晚要把文藝委員這好事輪不到，壞事第一個上的倒霉官職讓出去。

  解決了一個節目名額，剩下一個，實在是沒人肯上。

  無奈之下，只好採取抽籤的方式。

  不到十分鐘時間，班長做好了抽籤用的小紙條，一股腦倒進紙盒裡。

  從第一排第一個開始，每個同學抽一張。

  抽到畫著星星圖案紙條的，便是那位天選「幸運兒」。

  班主任雙手環抱，壞笑著宣布：

  「開始吧，絕對公平，抽中的同學不能再推辭，必須參與藝術節表演。」

  ……

  紙盒中的紙條一張張被抽走。

  抽到空白紙條的同學無不暗暗鬆一口氣。

  見班長已經抱著盒子來到他們這一列的前面，衛朝南一臉擔憂地轉頭。

  對坐在後排的祁少白道：

  「祁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天選之人」會出現在我們這組——」

  「閉上你的烏鴉嘴。」祁少白蹙眉，瞪他一眼。

  很快，輪到衛朝南「抽獎」。

  他一臉凝重地深呼吸三下，往手掌吹了口氣，搓了好幾下，儀式感十足地將手伸進盒子裡。

  緊張兮兮摸出一張紙條，小心翼翼展開。

  眯著眼不忍直視。

  「yes！」

  在確定是空白紙條後，興奮握拳歡呼。

  隨即轉頭，替好兄弟祁少白打氣。

  「加油，爸爸過關了，你也一定能過關，為父將好運傳給你。」

  祁少白冷眸微挑，漫不經心從紙盒裡拿出一張紙條，懶洋洋地回懟：

  「去你的，爸爸運氣一向很好。」

  說著，自信展開紙條。

  突然，他雙目瞪圓。

  「靠！」

  前一秒還是遊刃有餘的模樣，下一秒蔫了。

  衛朝南夠著腦袋一看。

  紙條上赫然是一個星星圖案。

  瞬間笑個不停，不忘嘲諷：

  「祁少，你運氣確實不錯的。」

  見「幸運兒」已出現，後面還沒有抽的同學鬆一口氣，兩兩擊掌慶祝。

  眾人熱鬧雀躍的聲音，落在祁少白耳中，格外刺耳。

  班主任將報名表交給祁少白，讓他填好表演什麼節目後再交上去，期限三天。

  ……

  晚上。

  祁少白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換鞋時一言不發。

  他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填什麼節目上去合適。

  總不能在全校師生面前表演拼樂高吧？

  經過客廳，他還在想著這件事，以至於沒有發現正在客廳邊看電視邊挽毛線的老太太和盛沐沐。

  太奶奶下午心血來潮想織毛衣，讓張管家買來毛線團。

  盛沐沐瞧見了，很感興趣，嚷著要和老太太學習。

  於是一老一少兩人盤著腿坐在沙發，挽起了毛線。

  盛沐沐聽到門口傳來動靜，目光追隨過去。

  隨口招呼了一聲「小祁同學回來了」，卻沒有聽到回應。

  疑惑著提高分貝，又喚了聲：

  「祁少白！」

  埋著頭走路的少年這才聽見有人在喊他。

  緩緩轉頭。

  老太太年老心不老，一眼分辨出祁少白有心事。

  招招手喊他過來。

  仔細一問，才得知曾孫是為了藝術節表演節目的事發愁。

  老太太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了笑，道：

  「小不點，我記得你從前上台表演過呀。」

  老太太頓了頓，眯著眼睛回憶起來。

  半晌，一拍大腿。

  「對咯，額頭上還點了個紅點扮哪吒那次，小紅纓槍還在我那裡放著呢。」

  盛沐沐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

  實在想像不出清冷桀驁的祁少白，在頭上點個紅點演哪吒會是什麼樣子。

  越想越覺得畫面詭異又好笑。

  笑得手中撐著的毛線都亂了，只好放在一旁，待會重新挽一遍。

  祁少白緩緩吸了口氣，語氣哀怨，像在和太奶奶撒嬌：

  「太奶奶，您說那是幼兒園大班六一表演，我現在馬上十八了。」

  老太太愣了愣，眨眨眼，「哦？是這麼久以前的事了嗎？我感覺沒過多久呢。」

  說完呵呵呵笑起來。

  盛沐沐從祁少白手中抽過那張報名表來看。

  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提倡家校聯動，學校大力鼓勵學生家屬參與藝術節演出。

  盛沐沐眼神在老太太和祁少白臉上轉了一圈。

  突然放下報名表，偏頭看向祁少白。

  「小祁同學，我想到你能表演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