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還能贏！
在王烈突然跑出禁區的時候，馬森·哈珀確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後，也沒有第一時間跟出去。
因為他考慮到保持防線的完整更重要。
不能太過應激。
王烈只是跑位而已，如果自己立刻就跟上去，那豈不是得被他牽著鼻子跑？
直到他看見卡蒂奇把足球傳向前面，很明顯是要傳給王烈時，他才扔下自己的位置，沖向王烈。
這個時候王烈其實就在罰球弧外面一點的地方，兩人相距並不遠。
他完全有把握在王烈停下球來的時候，恰到好處地貼上去。
他沒想到的是，王烈沒有選擇把球停在腳下，而是向外側停去，這就讓他陷入了去斷球還是去貼王烈的兩難選擇中。
他這一猶豫，便給了王烈轉身的空間。
等他看見王烈轉身，才終於不做選擇題了——他奔著足球衝上去，可為時已晚！
王烈完全是在無人干擾的情況下完成了這腳射門！
哈珀只來得及條件反射地偏了一下頭，同時感到有陣風吹過他的臉龐，像刀子在切割。
因為球速太快，他完全來不及回頭跟蹤足球，只聽見利澤公園球場原本就已經很大的喧囂聲又猛然增大，好像有爆炸發生！
以他豐富的賽場經驗，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呢……
球……進啦！
他這時才回頭，果然看見了從空中跌落的隊友盧賽羅。
和他一起跌落的還有足球，被球網阻攔後，失去所有動能的皮球落到球門裡的草皮上，反覆彈跳了幾下，最終歸於平靜。
而盧賽羅也已經摔倒在地，他同樣扭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足球。
真的是近在咫尺，他只需要伸手就能把球撈出來。
但這有什麼用呢？
球已經進了！
「王……王——！！王！！！！烈！！！！王烈！王烈！！！啊——！！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康納·考利瘋了一樣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這個時候他可完全顧不上去考慮他搭檔威斯利的心情了，因為他他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如果他還能在如此精彩的表演面前，保持冷靜，那他根本就不配做解說員！
「我們看到了什麼？帽子戲法！帽子戲法！一個三十八歲零四天的球員在英超上演了帽子戲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英超聯賽有史以來最年長的帽子戲法紀錄！你能相信嗎？已經三十八歲的王還在不斷創造新紀錄！他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停下』！」
駱錦同樣激動……不，甚至更激動！
因為他是中國解說員！
「王烈！啊！王烈！！啊……一腳石破驚天的遠射！斯高斯人的阿根廷國門盧賽羅有『聖盧賽羅』的稱號，可是在本場比賽的王烈面前，他也顯不了聖！因為在他面前的是唯一真神！王——烈！！這可是三十八歲的老將啊！！他真的可以昂首站立，睥睨天下群雄，就問上一句……
「還——有——誰——？！」
趁著駱錦換氣的功夫，趙川峰趕緊說兩句，要不然他覺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我希望赫爾登先生能夠好好準備明天的賽後新聞發布會，好好想想他面對王烈的這個帽子戲法有什麼感想。究竟是王烈老了，配不上在索福聯出場，還是他，害怕讓王烈出場！這樣的表現配不上索福聯嗎？王烈現在已經給他打了個樣，那他最好在下輪聯賽也擊敗斯高斯人，否則潮水退去，大家就知道究竟誰在裸泳了！」
駱錦換氣回來，繼續輸出：
「就問還有誰！普天之下，有誰可以做到在經歷了半個多賽季的折磨、貶低、打壓，連一場完整比賽都沒踢過後，以年滿三十八周歲的『高齡』，面對聯賽第三斯高斯人，完成帽子戲法！
「還有誰？能夠以如此極致的個人英雄主義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在開場三十分鐘就落後兩球的情況下，用一個帽子戲法給了那些嘲笑他、貶低他、侮辱他、輕慢他的人三個耳光！對，沒錯，是三個！一球一個！
「還——有——誰？！」
一字一頓蹦出那三個字時，駱錦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他雙手在臉上使勁蹭，就像是貓洗臉，想要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因為他還記得自己正在解說比賽。
看見他這個樣子，搭檔趙川峰抬手放在他的肩頭上，輕輕捏了捏。
趙川峰今年五十二歲，駱錦今年四十五歲，兩個人並不是同齡人，卻在王烈身上有相同的感受和表現。
現在的人或許很難理解這一點。
「八零後」的趙川峰可以說是中國足球職業化改革的受益者、經歷者——1994年中國足球正式開啟改革，那年他才九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受職業足球熱潮的影響，他喜歡上了足球，夢想著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並且參加世界盃。
2006年德國世界盃，中國隊第一次打進世界盃決賽圈的時候，趙川峰二十一歲，已經是一名職業球員，但並沒有入選國家隊。
看著前輩們穿著國家隊球衣站在世界盃賽場上唱國歌，他熱血沸騰，暗自發誓自己也一定要以中國隊國腳的身份參加世界盃。
結果這個夢想直到八年後才實現——2010年南非世界盃，中國國家隊沒有能夠闖入決賽圈。儘管趙川峰已經是那支國家隊的球員，卻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
直到2014年世界盃，他才如願以償。
二十九歲的他第一次站在世界盃的舞台上，作為首發十一人之一，昂首挺胸面朝看台，聽見國歌聲響起，他就要跟著唱。
可才剛剛開口，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那一幕成為了中國足球世界盃記憶中的經典畫面，很多年後，或許有人不記得趙川峰是誰，可只要一說那個在世界盃賽場上奏國歌時邊哭邊唱的中國隊球員，大家就都知道是誰了。
他邊哭邊唱國歌的畫面也是中國隊在那屆世界盃上唯一的亮點。
三場小組賽結束後，中國隊未能小組出線，黯然回家。
當時包括趙川峰自己都沒想到，僅僅四年後，他們會創造中國足球在世界盃上的歷史。
四年後的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中國隊的陣容已經和四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在保留了少數幾個曾經參加過四年前巴西世界盃的老將之外，從亞洲杯後，就陸續補充了不少人，有年輕人，也有中生代。
經過兩三年的磨合，這支球隊被中國球迷和媒體寄予厚望。
而其中一個讓人印象最深刻。
他叫王烈，才十八歲。
趙川峰到現在都還記得隊長曹華仁對他說的話：
「那個小子，你瞧好吧老趙，將來肯定是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
「中國足球的歷史上一定得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那屆世界盃，是王烈的第一次，結果他在自己的第一屆世界盃的第一次登場中，就打進了個人在世界盃上的第一個球。
這麼多個第一集於一身，趙川峰也相信曹隊的話了，這小子真是牛逼！簡直就像是小說主角一樣……
俄羅斯世界盃，趙川峰和隊友們創造了中國足球的歷史——他們歷史性的打進世界盃淘汰賽，又創造了個第一次……
而四年後的中國本土世界盃，二十三歲的王烈率領中國隊來了個更大的——那支中國隊在本土歷史性的殺進了世界盃八強！
雖然那個時候趙川峰和曹華仁都已經不在國家隊了，可他到現在都記得當王烈用進球幫助中國隊打進八強時，他和曹隊打了多久的電話——足足兩小時四十七分，手機都打燙了，不能挨著耳朵，他們就開著免提繼續聊。
在那次通話中，曹隊不止一次提及他當初對王烈的評價，語氣充滿了炫耀和得意：「我當初有沒有說錯？我就說以後中國足球的歷史絕對有這小子一號人物！」
現在想來，曹隊還是保守了啊……
何止是中國足球歷史啊，世界足球歷史上也有他這麼一號人物了！
趙川峰很難說得清楚自己對王烈應該是什麼感情。
他是自己的後輩，是自己的隊友，但也是自己只能仰望的巨星，他的成就是自己幾輩子都達不到的。
2018年，他的進球讓趙川峰實現了世界盃淘汰賽的目標。
如果沒有他，趙川峰的職業生涯可能要暗淡得多。
因為他，趙川峰的名字也能出現在中國足球的歷史上了，而且是光彩的一筆。
從初見他才十八歲，到現在王烈已經是三十八歲的「老將」了，趙川峰在如今王烈身上看到的可不只是今天的帽子戲法，還有過去二十年的時光。
這二十年，又哪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呢？
他理解駱錦，也是因為駱錦的經歷和自己很像。
儘管一個是職業球員和教練，一個是足球解說員。
駱錦的解說員之路，就是從2015年智利世少賽——也叫U17世界盃——開始的，而那屆世少賽，也是十六歲的王烈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
一個後來中國最好之一的解說員和中國最好球員的命運，就這樣被巧妙地安排在了一起。
王烈的職業生涯，也就是駱錦的職業生涯。
而駱錦又是一個格外感性的人，所以看見王烈在三十八歲的年紀，依然可以完成帽子戲法，敢於向命運揮拳，自然難免哽咽。
比賽直播還在繼續，趙川峰不能真的出言安慰，就只能用手捏捏他的肩膀，傳達自己的關心。
感受到搭檔傳遞的情緒後，駱錦激動的心情總算是稍有平復了。
他深呼吸幾口氣，然後繼續履行自己解說員的職責：
「我知道在過去半年多以來……不，可能更早，在過去一年多兩年以來，圍繞著王烈總有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於是在這些傳言中，王烈本來的面目似乎都跟著變得模糊起來，哪怕是曾經很熟悉他的人都會覺得大家口中的王烈正在變得陌生……
「我不想去評判那些有的沒的究竟是對是錯。我只想說，其實王烈從來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永遠爭強好勝，永遠痛恨失敗，永遠堅持到底的王烈。和那個十六歲初登世界大賽舞台的少年一模一樣。改變的或許是我們自己，是這個世界……
「在這個動盪的世界裡，是隨波逐流，還是堅守初心？我不是說隨波逐流不好，但我覺得我們應該給那些堅守初心的人多一點尊重和寬容！因為這真的很難！非常難！難到很多人都不願意去走。那麼不願意走的我們最起碼不要嘲諷還在這條路上跋涉的人『沒苦硬吃』……
「放棄很容易，堅持很難。放縱很容易，堅守很難。投降很容易，不跪很難。認輸很容易，可想要去贏……很難很難！這麼難的事情，王烈堅持了二十二年，而且……他還能贏！」
※※※
在王烈轉身把足球轟進斯高斯人球門的時候，整個利澤公園球場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只有歡呼聲。
激動的泰恩球迷們用盡所他們所能，製造出了可能是利澤公園球場建成以來最大分貝的吶喊！
唐林被身邊的伯格先生一把抱住：「太棒了！唐！你就是幸運星！」
羅比·迪克西在旁邊嘶吼，聽不清他具體吼了什麼，只能看見他滿臉通紅，青筋暴起。
實際上唐林也並不冷靜。
足球飛進球門的剎那，他心中積累了幾乎整場比賽的情緒也全都化作吶喊，衝破了喉嚨。
伯格先生說得對。
他不懂足球。
可他懂人的喜怒哀樂。
他懂憤怒、不甘和風雨之後見彩虹的喜悅。
這就夠了。
他也因此看懂了這場比賽。
這是一個三十八歲的老傢伙，面對假斯高斯人之手的命運，給出的回答！
※※※
看著王烈停球轉身掄起右腿，迪恩還在想會不會有些草率了……王肯定又是不耐煩了，想要靠自己來解決問題。
然後他就看見足球如流星划過夜空那樣，飛入球門。
他身邊的隊友們全都歡呼著、嘶吼著沖了出去，他卻呆呆站在原地，雙手緩緩抬起，抱住了自己的頭。
他做到了！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上帝啊……
你附到他身上了嗎？
※※※
和迪恩一樣目瞪口呆的還有一個人，他在客隊替補席前。
「啊！媽的！」
「見鬼！」
「啊啊啊啊啊！」
「FUCK！FUCK！！FUCK！！」
「為什麼？！」
「上帝啊，你何其殘忍！」
耳邊全都是自己隊友們的叫罵和哀嘆，池震毫無反應，只是呆呆地望向場上那個身影。
完成射門後的他沒有狂奔慶祝，而是就在原地張開雙臂，仰天長嘯。
池震都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空，看看是不是雲層中會鑽出一條龍來……
當然沒有出現龍，但池震沒有就此收回目光，而是繼續望著夜空。
自己隊友們的叫罵聲已經逐漸平息，現在他耳畔全都是泰恩球迷們的歡呼。
他的心底里突然又生出一絲懷疑：
連三十八歲的王哥都贏不了，我真的有資格帶領國家隊嗎？
※※※
何振勇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沒有像身邊人那樣起身慶祝。
這倒不是他貪戀沙發舒適的坐感——他早就已經顧不上那些了。
顧不上的還有他在賽前給自己擬定的「看球行為守則」。
什麼喜怒不形於色，什麼不偏不倚，什麼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統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王烈的帽子戲法面前，所謂看球行為守則簡直像是小孩子的家家宴——準備的很認真，最後卻只是鬧著玩兒而已。
其實在來看這場比賽之前，對於王烈的表現，他是有些心理預期的。
很明顯王烈最近的狀態非常好。
所以指望池震在這場比賽中表現出色，而王烈表現不佳，暫時結束國家隊核心之爭話題，是不現實的。
可就算這樣，何振勇也完全沒想到王烈的狀態會好到這個地步。
帽子戲法啊！
還是在落後兩球情況下的帽子戲法！
如果這場比賽泰恩最終贏了斯高斯人，那麼利物浦媒體可以又一次表示他們只是輸給王烈了……
回過神的何振勇為王烈的帽子戲法鼓起掌來。
其實他更想雙手捂臉……
執教中國國家隊一年零七個月來，他多次處在風口浪尖，只有這一次，他覺得自己坐在了火山口。
※※※
「哈哈哈！服不服，塞薩爾，你服不服？」
麥克尼爾摟著自己的助手搭檔塞薩爾·瓦羅，在他耳邊興奮地喊道。
瓦羅連連點頭：「服了，服了，這下我是真服了！」
隔壁的約瑟佩·吉爾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場內。
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了……
一年前的五月四日，那場備受矚目的「雙紅會」，他率領斯高斯人在客場2:3不敵索福聯，王烈以三十七歲零七十七天的年齡成為了英超聯賽有史以來第二年老的帽子戲法球員。
不到一年，王烈創造了新的紀錄，並且又一次擊敗了他的球隊。
去年輸掉比賽後，利物浦媒體哀嘆他的球隊不是輸給了索福聯，而是輸給了王烈。
他還非常不滿，認為利物浦媒體不應該做出這種滅自家威風，漲他人志氣的事情。
更不要提他們還在胡說八道！
足球是集體項目，王烈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擊敗一支球隊！
他不認為自己的球隊輸給了王烈。
一場比賽的勝負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結果現在他帶隊連續兩次栽在了王烈腳下，而且還都讓王烈完成了帽子戲法……
王烈對陣斯高斯人總共就四次帽子戲法，他一個人「獨享」兩次！
他可以想像賽後那些媒體又要怎麼說了。
而這次，媒體們似乎可以更理直氣壯。
倒是他，該怎麼反駁「斯高斯人只是輸給了王烈」的說法呢？
※※※
PS，雙更結束了！
接下來又得回到一天一更的節奏，再讓我把稿子重新攢起來，爭取等到這種重要比賽時還能再爆發一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