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新的開始

  第210章 新的開始

  科林領著兩個人走到醫館的後面。

  齊祿跟著科林的腳步,同時觀察著周圍。

  他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隨著距離的不斷深入、周圍的建築風格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如果說先前還能夠感覺到些許現代化,那麼當往裡面走的時候、就像是穿越了時間一樣,來到了幾百年前。

  那是撲面而來的時光厚重感,足夠讓任何人保持緘默。

  而科林則表現得對此很熟悉。

  他走在最前面,面上的笑容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最後還是齊祿打破了沉默:「為什麼要祭奠那幾位?」

  他不是很理解:「我知道祭奠先祖是為了求好運氣,但那幾位和我們現在沒什麼關係吧?」

  聞言,科林回過頭。

  他那雙溫潤的棕色眼眸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齊祿。

  「當然是有的,」他回答道,「而且比你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更何況就算真的只是為了尋求先祖的庇護,那也沒什麼不妥。倒不如說,我們能夠走到這裡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幫助。」

  科林雙手合十:「所以向先祖尋求庇護這件事本身,就是意義。」

  這句話一說出來。

  齊祿也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自己的祖先。

  那位驚才絕艷、改良了修煉方法,讓齊家人能夠崛起於微末的齊正人。

  如果不是那位,齊家人恐怕現在還在蠻荒和蒙昧之中流離失所。

  所以在這麼想之後,他也微微頷首:「的確,祭祀本身就不需要意義。」

  正因為有先祖的庇護,才能有後人的安居。

  看著齊祿,科林嘴角微微一勾。

  「就是這裡了。」

  他帶著兩個人在一處站定。

  隨後科林指著前面的地方:「在那裡,就是仙境之子、律聖和魔女。」

  原來如此。

  齊祿點點頭:「原來在那裡的就是那幾位……嗯?!」

  下一秒,他整個人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科林:「什麼叫就在這裡?!」

  不是祭奠牌位。

  而是祭奠真正的神祇?!

  等等等等,按照正常情況下來說,祭祀不應該是將先祖的靈位供奉起來、然後讓後代把貢品奉上,表達自己對於先祖的崇敬,並且祈禱他們未來能夠繼續庇護嗎?

  怎麼按照科林的意思。

  他們面前就躺著那幾個大神呢?!

  看著陷入震驚的科林和旁邊明顯瞪大了眼睛的傀儡,科林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很期待看到眼前這一幕。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數百年前第一次前往齊家之後,從自己的朋友那裡聽到齊家先祖——那位從神話時代就一直存活至今一般。

  在漫長的歲月過去之後,科林逐漸理解了自己朋友當時的快樂。

  能夠輕描淡寫說出這種讓人震撼不已的信息,的確別有一番趣味。

  所以,他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嗎?

  想到那位齊家的朋友,那一晚驚天的密謀與大火,科林的眼神黯淡了些許。

  「也過了……幾百年了啊。」

  他雙手背在後面,神情顯得有些滄桑。

  數百年前是他親眼看著齊家遭逢大難,而數百年後,又是他看著齊家人站在自己面前、滿身瘡痍。

  想到這裡,他看向齊祿的眼神都顯得溫和了些許。

  「沒錯,」他點點頭,然後伸出手,「這裡就是那幾位的埋骨之地。」

  幼小的身體站在枯朽的墓碑上,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仿佛新舊在此刻交替,意志與眼下傳承。

  像是想到了什麼,科林平靜開口:「這座雪山是一切的開始,所以他們在離開之後、都選擇了這個地方。這不難理解——畢竟是醫聖選擇的地點,如果不夠特殊、他也不會選這裡。」

  這個解釋讓齊祿勉強接受了。

  「好吧,」他嘆了口氣,「我大概知道了,那麼問題來了。」

  他指著面前的墓碑:「明明你說了三個人,但這裡為什麼有第四個墓碑?」

  聞言,科林轉過頭去。

  在他的面前,除了那三個矗立起來的墓碑之外、旁邊還有著一個小小的墳頭。

  墳頭上長出了幾公分的小草,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之中、簡直算得上一個奇蹟。

  科林收回目光:「因為這是一個和所有人都關係緊密、但卻從未被納入螺旋之中的人。而且……」

  科林的表情有些古怪:「據說那位魔女在建立這幾個墳頭的時候,曾經親口說過,絕對要把那個老是看不到人影的討厭鬼修建得小小的,用來表示那傢伙永遠被自己踩在腳下。」

  什麼玩意兒?

  齊祿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科林似乎不是很想要談論這個話題:「當然,那都是傳說。所謂傳說,本來就是經過傳播之後扭曲、劣化的產物。作為傳說藍本的人物自己或許都無法認出傳說之中他們的樣子,因為那些故事相比起他們本身、已經摻雜了太多太多。」

  「與傳說有關聯的人會傳播他們的經歷,著書立說的人會引經據典發表自己的言論,哪怕是為孩童講述故事的母親、也會為了教育意義而將故事裡的角色拎出來告誡孩子教導他們去做些什麼。」

  深深地看著齊祿,科林輕聲說道:「這就是現實,當你被人稱為『傳奇』的那一刻開始,伱的歷史就不再屬於你了。所以,你應該珍惜自己還是『人』,而非『英雄』的時候。」

  「等到那一天到來,你就會發現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傀儡。」

  聞言。

  齊祿下意識轉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傀儡。

  而傀儡則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科林。

  片刻之後,傀儡緩緩開口:「魔女也是這樣嗎?」

  「你的說法應該是給遵循秩序之人的,但是魔女,那位天性邪惡、性格瘋狂的人,她會在意這些嗎?」

  聞言,科林啞然失笑:「魔女啊。」

  他的手輕輕按在那塊最大、也是最精緻的墓碑上:「那個人的確非常特殊,不,說她特殊應該不夠準確。或許應該稱呼她為……最睿智。」

  「她大概是最早看明白一切的人,但也正因為她了解一切、所以她才會放棄那些無趣的繁文縟節,轉而一心將自己獻給她唯一的目標。那份熱情是她的優點,但也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不過真說起來,我其實還挺羨慕她的。」

  科林笑眯眯地說道:「畢竟她最自由,而且怎麼說呢……」

  說著,科林的微笑似乎有些促狹:「她在救人的時候真的很帥。」

  在這一刻,哪怕是齊祿都察覺出來某種異樣。

  他上下打量著科林,仿佛是要從他的身上看出來什麼一樣,但科林仍舊雙手背後、嘴角含笑。

  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讓齊祿忍不住思索了片刻。

  然後,他再次開口:「這幾位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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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神話之中的神,是序列二、是聖人,」齊祿認真地看著科林,「他們不應該死得這麼輕巧,以他們的體量、在死亡的時候應該是要被歷史大書特書的。」

  就像是那位羽聖。

  他在魔女的狂笑之中被撕扯成碎片,是歷史記載的第一個被人迫害致死的聖人。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魔女才會被冠以這樣的稱呼。

  她本應該是拯救這個世界的聖女,但卻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將一位聖人徹底殘殺殆盡,這才被人如此敬畏地呼喚為「魔性之女」。

  所以齊祿才會懷疑這幾位是不是真的死了。

  這樣的人物死亡之後,不應該籍籍無名地在這裡充當墓碑。

  而科林則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什麼是死?」

  科林突然開口說道:「的確,聖人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死的。他們已經超脫了人類的極限,距離偉大存在也只有一步。但這一步卻從未有人真正跨越,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有堪比日月星辰的壽命。」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白嫩的手心:「但對他們而言,『死』是另一種東西。」

  傀儡蹙眉。

  她靜靜說道:「是死亡領主?」

  這個故事也算膾炙人口。

  據說魔女將羽聖徹底殺死,就是依靠死亡領主的力量。

  而科林則搖搖頭:「死亡領主還不配追索這些人的性命。」

  「他們是終結在了某一天,不約而同地步入自己人生的終結。不是死亡,勝似死亡。」

  這種說了又好像沒說的態度讓齊祿越發熟悉起來。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鏡子,腦海之中某個猜測逐漸成型。

  但很明顯,現在還不是把這個猜測和盤托出的時候。

  所以他謹慎地,提問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他們之間的聯繫是什麼?這座雪山,又到底代表著什麼?」

  聞言。

  科林轉過頭。

  這一次,他用不帶任何保留地眼眸看向齊祿。

  「你不是已經有了答案麼?」

  科林沉聲說道:「這座雪山、這些人、以及我,還有你。這些問題的答案,你早就已經隱隱有所預料。」

  這幾乎算是讓齊祿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但也正因為日常,他才越發震撼。

  齊祿眼神複雜地看著科林,隨後深吸一口氣。

  再緩緩吐出。

  「使徒,」他看著科林,「你、他們,還有我,都是真理的使徒。」

  科林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他用長輩關懷晚輩的慈愛目光,鼓勵著齊祿繼續往下說。

  而齊祿則是整理了一番思路:「他們是真理的使徒,所以這座雪山是最開始真理傳遞知識的地方?而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雪山故事裡的神,就是真理之主?」

  越說他的思維越敏捷:「魔女是真理使徒,而羽聖是唯一一個被她斬殺的聖人。所以羽聖是真理的敵人,或者說、他敵視真理?律聖是從真理那裡獲取的律法知識,並且成就的序列二。而你……您,也是從那位手中獲得的醫術權柄!」

  「所以,你們每一代都肩負著那位所賜予的責任。剿滅惡徒,樹立律法,傳播醫道……使徒的意義,就是不斷修補這個破碎的世界、從而拯救這片土地?!」

  他一下想到了很多。

  不得不承認,齊祿的思維很快。

  這也讓科林的目光越發溫和。

  但他還是搖搖頭:「如果你想要從我這裡驗證正確答案,那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的確,我們和你得出來的結論很類似,但是。」

  科林輕嘆一聲:「說到底這些都只是我們的推測罷了,那位到底想要做什麼不會有人類知曉的。理由也很簡單。」

  「我們著眼的僅僅只是現在,但那位可是能夠將目光徹底看向時間開始和盡頭的……真理啊。」

  這句話讓齊祿身體一陣顫抖。

  在這一刻,在看到面前這個使徒之後。

  他再次領悟到了真理這個名字背後的重量。

  正因為對方是使徒,所以他才能夠成為律聖魔女之後的最後一位聖人。

  而自己,似乎也被賦予了某種崇高的使命。

  想到這裡,齊祿只覺得身體有些發熱,之前肩膀上的傷口現在也好像不疼了起來。

  他身體前傾、急切地看著科林:「那我呢?我又該要做些什麼?」

  這個問題讓科林啞然失笑。

  他踮起腳尖輕輕摸了摸齊祿的腦門:「你要做的很簡單。只需要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就行,時間會給你答案。」

  「不過在此之前,你的確有件事情需要去做。」

  科林指著齊祿的背後:「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能夠猜到你現在的狀況。如今的你,並非被那面鏡子所拒絕,而是你自己拒絕了你自己。」

  「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爬上這個雪山,」科林轉過頭,指著外面白皚皚的雪山,「去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然後將其當做你新的開始。在那座雪山上,你將會失去一切、但之後會再次獲得一切。」

  說著,科林的身體逐漸飄散:「那麼,你的方向也已經明晰。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前進、不斷地前進。」

  「我會在雪山的山峰上,那座開啟一切的木屋內等待著你的到來。當你進入其中的一刻,我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話音落下。

  科林的身影已經徹底破碎。

  看著仿佛碎成無數片的科林。

  齊祿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激盪起來。

  他在這一刻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

  過去的頹廢仿佛被他完全甩開,如今的他眼神里燃燒著的是充沛的火焰。

  「走吧!」

  他拉著傀儡的手,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雀躍。

  「我們去爬山!」

  看著興奮的齊祿,傀儡的眼神眯成一彎月牙。

  她能夠感覺得到齊祿和之前明顯不一樣了。

  而這是個好消息。

  至少齊祿不會再像是之前那樣,什麼都不在意、甘願自我毀滅。

  所以她朝著齊祿重重點頭。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