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王座

  第178章 王座

  天啟是不是偉大存在?

  這一點陳清並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一點,那就是天啟似乎對於「時間」也具有一定的感知。

  這一點是他推測出來的。

  理由很簡單——在每一次他找到使徒的時候,周圍都能夠有天啟的影子,這很難說是一種巧合。

  要說真的是天啟運氣好,那他這麼精準找到科林,甚至還在科林還沒有碰到古鏡之前就在他身上開始布局,未免也有些太高瞻遠矚了。

  能夠從幾千萬人之中找到一個甚至都還沒有獲得古鏡的人?

  陳清覺得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他推測,天啟要麼對於時間也有自己的認知;要麼,就是祂得到了某個人所給予的信息。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只需要稍微試一試就知道了。

  相比起那些人,陳清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

  那就是他是站在「時間長河」上游的人。

  上游的人隨手拋下的漂流瓶扔到下游很容易被撿到,但下游的人如果想要反過來將東西給送回去……

  陳清覺得基本的物理法則還是需要遵守的。

  誠然,對方可能會有跟他一樣超越時間約束的人。

  但那邊的人也絕不可能把觸角伸到陳清這邊。

  不然陳清早在獲得古鏡之前就掛掉了。

  這就又涉及一個點——那就是時間是個環,並且具備自我修復的能力。

  可陳清似乎是這個環之中壞掉的地方。

  其他人做出的東西能夠形成循環,而陳清自己卻能夠延伸出新的可能性。

  這就是他最大的優勢,也是古鏡最大的用法。

  數千年的時間足以讓滄海變成桑田,也足夠……讓某些陰謀進一步顯現在世界上!

  「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我什麼都沒做,而是時間做了一切。」

  陳清雙手交迭,表情平靜。

  他的確什麼都沒做。

  只是給自己一個暗示——等到回去之後安排好科林那個時代的事情。

  因為他現在抓到了天啟的尾巴,他已經知道了曙光的聖使是天啟騎士之一,所以他後續就能夠更有針對性地試探對方。

  原本他是想要看看等到這次談判結束的時候看看這一點能夠產生什麼效果的。

  但,對方似乎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快地感覺到了變化。

  「所以,天啟果然是具備時間嗅覺的。」

  只不過這份嗅覺並不敏銳,甚至遲鈍得很。

  不然祂也不至於等陳清做好一切之後才意識到發生了啥。

  但,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陳清警惕。

  目前時間的權柄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任何可能的危險都需要被掐滅!

  在他平淡的眼神之中。

  聖使猛地抓住面前的桌子。

  「我知道了。」

  他暴躁地說道:「你向你背後的那個傢伙說了點什麼,你讓祂對我主產生了影響。」

  對於他的煩躁,陳清只是淡定地輕叩桌面。

  「我說過了,我和真理不是一夥的,」他說道,「我也在尋找祂。」

  「如果伱能夠站在這個角度出發,你就能夠意識到我目前做的一切都和真理毫無關係。你覺得真理有必要將一個使徒放在這個時代,然後讓他和你這個騎士交談嗎?」

  這句話似乎讓聖使的大腦宕機了片刻。

  他看著陳清,思考著這句話的意思。

  好半天之後他才抬起頭:「你說得對,以真理傲慢的性格,確實不太會讓祂寶貴的使徒就這麼隨意地和我主接觸。」

  「畢竟真理雖然自我標榜是『絕對中立』,但做出來的分明就是絕對的壓制和保護。任何想要染指祂使徒的人都得被懲戒,那個傢伙是將自己手底下的人當做自己一部分看待的。」

  說到這裡,聖使的表情有些扭曲:「何等可恨!何等低賤!作為偉大存在,怎麼能夠對卑微的人類這麼重視?」

  怎麼總感覺你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

  陳清覺得自己都能夠從對方那張扭曲起來的臉之中看到名為「嫉妒」的情感。

  但他毫不在意。

  就像是聖使說的那樣,自己的確是把每個使徒都看顧得還算不錯。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就算自己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天啟又能說點什麼?

  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祂什麼都干涉不了才會這樣?

  「所以,你看到現在一點異常都沒有,就應該知道我不是真理的使徒。」

  陳清說道:「而且也不怕告訴你,之前那個邪教抓的齊思勰,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使徒的人。理由也很簡單。」

  陳清的身體前傾。

  他看著聖使那張帶著面具的臉,緩緩說道:「他和我親口說過,他真正看到過……『真理』!」

  這句話一說出來。

  聖使悚然一驚。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喃喃自語:「他見過真理?」

  「等等,似乎真的有可能。他身上的特殊情況,還有他的血脈,都顯示著他確實非常有可能成為使徒……」

  「難道說這就是羅雲那個傢伙想要抓來齊思勰的意義?」

  看著混亂起來的聖使。

  陳清也跟著坐回去。

  他成功讓對方陷入了一個誤區。

  那就是不再以自己、而是將齊思勰當做使徒的備選。

  一旦對方陷入這個誤區之後,就會自己尋找藉口將這個猜測補充完成。

  而且這個思維方式有兩個關鍵性的點。

  第一,是齊思勰真的見過「真理」。

  而且見的次數還蠻多。

  另一點則是得益於陳清迄今為止的耕耘。

  那就是在同一個時代,使徒只會有一個人!

  所以,現在是曾經親眼見過真理的齊思勰更適合成為使徒,還是一個站在天啟騎士面前什麼都沒有引發的超凡者,更容易?

  道理不言而喻。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聖使的臉色很難看。

  「該死……」

  他壓低聲音:「原本還以為你是使徒……!」

  這個傢伙看起來很懊悔。

  懊悔也是應該的。

  畢竟他幾乎耗費了自己近乎所有的力量,想要營造一個和「真理使徒」交流的環境。

  結果他發現對面的是假的……

  嗯,陳清都替對方覺得崩潰。

  而作為好心人的陳清,不介意幫助對方一把。

  「你想要和使徒說些什麼?」

  陳清看著聖使:「我和使徒關係不錯,而且,再告訴你一點——我有著必須要去質詢真理的事情。」

  「所以,你想要對付真理,而我也想要對付祂,我們難道不是一夥的嗎?」

  陳清的表情和語氣無比真誠。

  而對面的聖使,在經歷了「齊思勰」才會是使徒的自我洗腦之後,也越發認定了陳清絕不可能是使徒。

  在聖使看來,如果揭開答案去看問題,那還真能發現不少疑點。

  比如對方一個超凡者,用靈氣的,怎麼可能會有來自真理的污染?

  所以他哼了一聲:「跟你說也毫無意義。該死,現在必須要從長計議了!」

  在糾結了好半天之後。

  聖使的眼珠突然一轉。

  他的目光落在陳清身上,然後停留在他背後那些收容小隊片刻。

  「仔細想想,你這傢伙也是個不錯的交易對象。」

  聖使雙手扶著桌子,就像是坐在談判桌上:「我們來做個約定吧。」

  「你讓收容組織暫時停下對於曙光的打壓,而我則告訴你一件事情。比如說,真理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對於他的提議。

  陳清一口回絕了:「交易完全不等價。」

  「我手中有著使徒,如果我想、完全能夠通過使徒獲得來自真理的答案。所以,如果你想要賄賂我,起碼也得用真理搞不定的東西。」

  身體後仰,陳清輕笑了一聲:「不然,我有什麼和你們交流的必要嗎?」

  現在是你們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們!

  聖使也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最後也只能咬了咬牙,緩緩開口:「我可以給你一些真理不可能獲得的東西,但前提是,你必須要保證我們短時間的安全。」

  「當然,我也不會讓你難做。如果有必要,曙光會在短時間之內作為收容組織的附屬。相信我,你們到現在對於曙光的認知其實是錯誤的。我們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和你們一樣!」

  相當於蛇之手是吧?

  陳清微不可察翻了個白眼。

  他不會相信對方的任何一句話,因為曙光的行為已經可以確定他們就是一群不擇手段的瘋子。

  為了他們那個「聖子」,他們可以奉獻出任何東西。

  至於聖子誕生之後會發生什麼?

  反正肯定不會是天下大同!

  「這些你就自己和收容組織說吧。」

  陳清表情平靜:「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你會給我點什麼……」

  在他的對面。

  不知道為什麼,聖使總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越來越多的黑泥,從對方的身上湧出來……

  ——

  數千年之後。

  科林所處的時代。

  和陳清一樣,對面的聖女也從科林的身上感覺到了黑泥正在不斷湧出。

  而且和陳清不同的是。

  科林身上的黑泥是真的。

  此刻他感覺渾身都被那股污穢的感覺所覆蓋,蒼蠅環繞在他的身邊,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惡臭不堪,每一步都如同踩著屎一樣。

  「我……」

  科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只能夠看到被穢物包裹的怪異人手。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科林的眼前一黑。

  他只覺得自己又髒又臭,硬生生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團行走的屎!

  而在他的對面。

  聖女則是面露忌憚之色。

  「天啟騎士……」

  她喃喃自語著:「而且,瘟疫麼?」

  「這不應該,你既然已經被真理所選中成為使徒,為什麼又有成為瘟疫騎士的徵兆?」

  聖女的金髮隨風飄蕩:「你,到底是什麼情況?」

  面對她的質疑。

  科林只能苦澀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原因。

  但聖女可不在乎這些。

  「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情況,總之,已經是瘟疫騎士的你根本不配使徒的身份。」

  她臉上的血肉開始劇烈抽動:「現在,把它還給我、還給我!」

  她尖嘯著,朝著科林這邊伸出手。

  鋒銳的指甲就像是一把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朝著科林這邊伸過來,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割裂了科林身前的空氣。

  這讓科林甚至覺得呼吸不暢。

  但很快。

  越來越多的黑泥從他身體之中湧出。

  而他也在這個時候,聽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死亡的詛咒啊,」那個怪異的聲音說道,「看起來你和『死亡』那個傢伙關係匪淺啊。嗯,說起來那傢伙以前也的確有個金髮的養女。祂,也復甦了嗎?」

  「所以,你身上的這些東西就是祂所留下來的詛咒?包括你這不穩定的精神,真有意思。既是被真理背棄的使徒,又是和死亡糾纏不清的人。」

  科林感覺身上的黑泥似乎是在笑。

  「你還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對面的聖女。

  「我要……殺了你!」

  沒有過多言語。

  只有純粹的殺意和壓抑到極致的暴虐。

  聖女正在朝著科林宣洩自己積壓了無數年的情感。

  這既是因為科林是她如今求而不得的使徒,同樣也是因為她身上的天啟。

  序列二點力量,在此刻抒發得淋漓盡致。

  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科林在這一刻就已經被對方身上的污染洪流裹挾得動彈不得。

  但,這恰恰便宜了他身體之中的黑泥。

  「真蠢啊,」黑泥再次發出聲音,「你這不是方便我侵占他的身體嗎?」

  「看起來詛咒的確給你的精神帶來了很大的壓力,竟然會讓被老虎盯上的獵物無法動彈。還是說,其實你也在心裡期待著老虎將這個獵物吞噬掉,然後你自己侵吞這個傢伙的『財產』?」

  黑泥笑著。

  「你,這不是和我一樣骯髒而扭曲嗎?」

  隨著他的聲音。

  科林只感覺自己身體似乎越來越僵硬。

  而在他的對面。

  聖女那猙獰的臉上,似乎隱隱有水划過。

  那大概是她落下的眼淚。

  或許就和黑泥說的一樣。

  聖女的確在心中存在著某些小心思,而她也因為這個小心思……而痛苦無比。

  不知道為什麼。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科林突然覺得有點平靜。

  原來這些「神」,和我是一樣的啊?

  有自己的欲望,自己的貪念、更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或者說,其實他們根本不是「神」。

  只不過是獲得了力量的……「人」罷了。

  真正的「神」,應該是高高在上的,用平靜的眼神凝視著面前一切,然後設立規範、秩序、並且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祂應該是設下一條界限,然後讓後面的人不可逾越,並且將界限之內的一切布置妥當的。

  就像是現在。

  在三方的注視之下。

  一道光,閃爍在科林面前攜帶的那面古鏡之中。

  扭曲的畫面如波浪一般在鏡面之中翻湧著,帶出無數熟悉的污染。

  王座重新被立下,時間化作權杖、再一次點在鏡子之間。

  而那條早已被定下的界限,在此刻。

  又一次微微發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