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要快，要再快!
科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緊急通道之內跳出來。
而在他的身後，那團怪異扭曲的人形時刻緊追不捨。
「不准跑！」
那個人形的聲音像是雷聲一樣鼓盪，帶著讓人膽寒的顫音，一點點朝著科林所處的方向逼近。
誰會乖乖聽話啊！
科林咬緊牙關，死死捧著自己手中的古鏡。
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祈求真理之主的注視。
但在糾結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打消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之前遇到的那個真理使徒對他的衝擊還是挺大的，在意識到可能會存在穿越時間的真理使徒之後，科林現在都覺得真理之主可能正在用祂那超越時間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這讓他有了一點危機心理。
過去對於真理使徒的認知是全世界只有一個，所以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輕鬆，畢竟不存在競爭關係。
但是當知道他現在可能需要面對無數時間線、不同階層的使徒之後。責任心和挑戰心理槓槓的就上來了！
「如果什麼都要麻煩真理之主，那還需要使徒做什麼？」
使徒存在的意義，應該就是將等價交換和契約的法則播撒到這個世界。
如果這個時候科林能夠遇見愛麗絲，那麼這兩個人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愛麗絲也差不多是類似的心理，而且還比科林更強一點——她可是一直把自己比作「聖徒」的。
而現在科林雖然沒有愛麗絲那麼赤誠的心，但至少已經有了些許苗頭。
只不過這種苗頭在這一刻，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合時宜。
「病人……！」
那個扭曲人形怪叫著伸出手。
它那由不知名物質構築而出的手掌似乎都要觸碰到科林的衣角，結果被科林一個敏捷地轉身，最終只是觸摸到了空氣。
「你們才是病人吧！」一邊跑，科林一邊說道：「比起我，還是你們先去治療看看吧！」
背後的那些人形並沒有因為科林說的話就停下腳步。
它們不再像是之前一樣能夠溝通，而是變得狂躁而詭異。似乎它們的理智是留給自己認定的「同類」的，而對於病人、它們只有純粹的殺意。
之前那些圍攻下巴男的曙光教徒就是這樣，南丁是如此，而現在的科林也是如此。
似乎這個醫院裡只要穿著白大褂，就會變成這樣的瘋子！
「難道白大褂是他們統一的服裝？」
一邊跑著，科林一邊思索。
雖然身處緊張刺激的追逐戰，但他的腦子卻出乎意料地清明，像是沒有被這種劇烈運動所影響到一樣。身體疲憊，可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活躍。
這種奇怪的狀態讓科林感覺有點不安。
他發現自從前不久從黑暗之中醒來之後，他就時常會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就像是他的身體裡面並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還存在著其他東西一樣。
先前這個扭曲人形會錯認自己為規培生也是佐證這一點的理由。
科林可不覺得自己能夠憑藉被南丁做過手術的身份就被那些傢伙認為是同類。
所以，自己的身體裡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變化。而且這種變化，還讓那些古怪的傢伙無法認清他本身的行質。
他……還能算是一個人類嗎？
科林沉默著跑動著。
但突然之間，他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明明自己已經跑了這麼久，但為什麼卻沒有感覺到下一樓的出口？
片刻的恍惚帶來的是距離的拉近。
當科林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在他身後，那個扭曲人形幾乎快要抓住他了。
「抓到你了，病人！」
那個傢伙尖嘯著，聲音裡帶著科林都能夠聽出來的狂喜。
糟糕！
意識到身後危險的科林再次想要邁開腳步，但卻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身後那冰冷的觸感。
有一雙手搭在他的後背上，拉扯著他不讓他前進。
這雙手上能夠感覺到可怕的重壓，讓科林瞬間覺得自己身體沉重了無數倍，腳步差點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呃……！」他低呼了一聲，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
「不准跑！」
科林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就像是越來越多的東西爬到他的身上，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種沉重的感覺甚至讓他大腦都停滯了。
無數多的東西在瓜分著科林的身體，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小刀一樣，將他的五臟六腑割開。
這種感覺是如此難熬。
以至於科林甚至控制不住，想要用僵硬的手指將古鏡給拿出來。
但，就在他即將點亮鏡面的時候。
下一秒，在他的面前出現了那個緊急逃生出口的「門」。
那是一扇紅色的鐵門。
看著那扇門，科林凝固點思緒終於開始緩緩流動。
「這些東西沒有進入之前那個下巴怪的一層，似乎代表著它們之間存在著嚴格的領地意識。所以只需要我進入另一層，這些傢伙可能就會退開……」
大腦之中閃爍著思維的靈光。
在最後，科林緩緩地抬起自己的腿。
然後，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當腳底傳來堅實觸感的剎那。
科林頓時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沉重如同潮水一般退卻。
身後那些扭曲的人形似乎不敢動彈一下，在科林徹底跌入另一邊之後，就只能苦苦等在門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能過去！」
「病人不能到那個地方！」
「快回來！」
那些傢伙對著科林尖聲說道。
但隨著科林的逐漸進入，它們的聲音也被科林甩在腦後。
而迎接他的，是數個穿著相同衣服的人。
那些人中為首的一個人拿著一個小型的樓梯模型，模型似乎在不斷流動，而科林能夠看到先前那團奇怪的人形如霧氣一樣覆蓋在模型上面。
這大概就是科林之前一直逃跑但卻始終沒有辦法跑開的原因。
但此刻，科林已經顧不上其他。
因為他看到那些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終於……」
其中似乎有一個人上前一步，死死盯著科林：「終於抓到伱了！」
當這句話說出來之後。
科林下意識想要往後退一步：「……曙光！」
這些站在他面前都人，分明就是此前看到的那些曙光信徒！
背後傳來鐵門的觸感。
很明顯，在科林走進這扇門之後，鐵門就已經自動關上。
背後孤立無援的科林咬緊牙關，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把自己胸前的鏡子拿出來。
他已經顧不上什麼真理使徒的競爭，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必須要提前對這些曙光信徒動手！
顛倒時間之前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弟弟和父母的慘死還在他的眼前閃回。
哪怕這份血海深仇在此刻並不存在，光是以曙光這麼多年來做的一切，都足夠讓科林動手！
然而就在他將面前的鏡面點亮的時候。
下一秒，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後背。
「不要太急哦。」
那個聲音帶著淡笑，聽起來竟然出奇得悅耳：「小孩子可別急著用這麼危險的東西。」
什麼時候？！
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科林渾身一震。
他迅速想要回過身，但肩膀卻被一根手指點著，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和之前被那團扭曲人性追逐時候的感覺差不多。
但，卻遠比先前那次要恐怖！
這是境界層次的不同。
如果說之前那個扭曲人形只是恐怖，那麼現在、科林只能夠從自己後面那個傢伙身上感覺到堪比深淵一樣的……威脅！
「你是誰……！」
被控制著不能動彈的科林，語氣像是從牙齒縫隙之間漏出來的一樣。
而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則是輕笑了一聲。
片刻之後，還是科林正前方的曙光教徒為他答疑解惑。
先前還朝著科林虎視眈眈的曙光信徒們，在這一刻幾乎是同時朝著科林的方向跪下。
「恭迎聖女大人！」
曙光教徒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的科林瞳孔微微一縮。
聖女……
他之前是聽到過這個名字的。
那是在雪山之上，面對那些曙光信徒們包圍的時候，他們曾經提到過的大人物。
那些人說過似乎是想要用科林身上的異象來為聖女大人療傷。
而現在，這些傢伙竟然一路追著自己來到白牆十字了嗎？！
下一秒。
像是猜到了科林的想法，他身後的聖女溫柔地說道：「不太對。」
「我不是為你而來的，或者說，不僅僅是單純為你而來。」
她鬆開手，不再像是之前一樣限制科林：「我來這裡，只是因為這邊有著能夠治療我的可能性。順帶，看看一位老朋友，僅此而已。」
話音落下。
那個聖女緩步走到科林的面前。
這個時候科林才真正看到「聖女」的全貌。
不得不說，聖女的相貌堪稱科林見過最漂亮的人，和先前那位「李長生」類似。
她有著一頭漂亮的金髮，看起來年齡不算太大，甚至還給科林一種鄰家大姐姐的感覺。
但，在她的臉上有一道橫貫半張臉的裂口。
那道裂口外翻，可以看到黑色的血肉從裂口之中湧出，從眼角一路開裂到面頰。
因為這道裂痕，所以眼前這個聖女的美麗和精緻都被破壞，只剩下純粹的恐怖和醜陋。
但這還不足以讓科林失神。
真正讓他感覺詫異的，還是他從這個女人身上感覺到的某種……熟悉感。
就好像她曾經也和自己一樣，有過類似經歷一般。
這種感覺是如此玄乎，以至於科林自己都覺得荒謬。
「雖然我不是很介意，但作為一個男人，這麼直勾勾看一個女孩子還是有點不太禮貌吧？」
就在科林還在遲疑的時候。
聖女一邊摩挲著自己的面頰，一邊微笑著說道。
這句話直接讓科林回過神來：「抱歉！」
哪怕對面的是曙光聖女，但科林的第一想法還是道歉。
而聖女則是掩嘴輕笑：「不必如此，我只是善意地提醒。畢竟看你年紀也不是很大，應該還沒有和女孩教過你這一點吧？」
這句話直接把科林整得無比窘迫。
在此之前經歷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的科林，竟然少見地經歷了無數大齡青年必須要經歷的一件事。
「被長輩問談過戀愛沒有」。
這種語氣和問話太有即視感，以至於科林都快忘了對方是曙光的聖女。
但他強大的精神和控制力還是讓他強行拉回了自己的情緒。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冷冷說道：「是想要奪走異象？還是想要殺了我？」
聞言，聖女笑了笑。
「你怎麼會這麼想，孩子？」
聖女的話語是那麼柔和，讓人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帶著蜜糖一般的甜：「對於我來說，你身上所有、所有、所有的東西，在我眼中都毫無價值。不論是異象，還是你這條命。」
「唔，不過之前有人提到過你那個異象可能有著治療我的力量？但無所謂，我並不需要那種力量。所以孩子，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對你不利。」
聖女的話打消了科林一部分的疑慮。
因為他也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價值似乎並沒有高到能夠讓對方這個級別的人動手。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聖女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不少。
而科林也從她的笑容之中感覺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扭曲。
「我想要的東西很簡單，很簡單……」
她慢慢走到科林面前，纖細的手指往前伸，在觸及到科林皮膚都時候、緩緩下移。
「你看，」她的指尖輕點在科林胸口處的某物，「我想要的就是這個——一面古老的、破舊的，哪怕是當做商品去賣也毫無價值的鏡子。」
「孩子，如果你能夠把這個東西交給我，那麼我就可以向你允諾任何事情。不論你想要獲得力量，還是想要其他的什麼，我都能夠應允。前提是，你把它交給我。」
科林能夠從對方的眼神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誠意。
她是真的願意履行自己的約定。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抱歉。」
科林認真地說道：「唯獨這個，我不能夠給你。」
因為這不僅僅是代表著他自己。
更是有著那背後真理之主的注視！
哪怕是未來科林配不上使徒的稱號，他也必須要斟酌選擇新任使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方要，自己就給。
而他的拒絕，讓對面的聖女臉色一僵。
「為什麼？」
她輕聲說道：「為什麼不願意給我？難道，你知道這面鏡子的意義？」
聖女伸出手。
明明是白皙漂亮的手掌，在科林眼裡看來卻是如此詭異可怖！
「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孩子。」
聖女那張因為裂痕而醜陋無比的臉在這一刻抽搐著：「把它交給我！它只能是我的，也必須是我的！我，已經度過了幾百年沒有它的生活，沒有這份支柱，彷徨得像是孤舟。但沒有想到，它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
「百年時光，漂泊迴旋，終有一日我的面前還是出現了它。這代表著那位仍舊在注視著我，代表著我和祂的契約仍舊沒有斷裂，我的靈魂仍舊有歸處，我還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現在、立刻！」
聖女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猙獰可怖。
她對著科林，發出了近乎尖叫的怒吼。
「把，它，交，給，我！！」
這個聲音裡帶著濃郁到像是可以污染這世界的複雜情感，是聖女在數百年間彷徨的累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