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沒再說話，只陪她靜靜站著，心裡五味雜陳。
白柔不想殺人，那是不可能的。
身為母親，白母當然知道白柔那殺戮的欲望，是刻在她骨子裡特性。
殺戮欲望越重，代表本身職業特性越強。
白柔轉職的煉獄劍士，幾乎算是白家一族誕生出的頂級職業。
來自煉獄的施虐欲，從她一出生就浸透骨髓，她不可能抵擋。
即便是同職業的戰神晏子青，也是加入軍區後修身養性多年，才能控制壓抑住血氣和殺氣。
來弔唁的人群還沒走完。
人聲和腳步聲十分嘈雜，還有人在哭，在喊。
「吵死了……」白柔煩躁地想。
今天來的人，有白家族人，也有守城軍中跟白家交好的成員。這些人跟白柔或多或少都認識，甚至關係很近。
前幾天白柔從北境軍區趕回來時，白韌就已經成為了異教徒。
原本對異教徒的處理，是直接斬首。
可白家人還是私下留住了白韌的性命，企圖把她喚醒。
白柔回家後，去看望關在地牢的白韌，而白韌竟趁著這個機會，重傷三名看押她的白家族人，險些鬧出人命。
最終，這一戰，以白柔親手扭斷白韌纖細的脖頸為結束。
沒人發現自那之後，白柔身上的殺氣幾乎看不見了。
「啊——！」不知是誰突然一聲哭嚎，聲嘶力竭。
緊跟著，就帶動起了周圍一片混亂的悲鳴。
白柔被身後的動靜攪得心煩意亂到了極致，轉過頭，一個小男孩跌跌撞撞朝她迎面跑來。
「姐姐，小姨！姐姐！」
男孩突然撲倒在地，驚恐地指著身後的人群：「他們，他們……」
「廢物點心！」白柔上前一步，揪著脖領子給他拎了起來：「平地都能摔倒，要你有啥用？！」
白柔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男孩被拎起來後四肢僵直，雙目呆滯無神。
下一秒，他的眼白部分扭曲蠕動，不規則地蔓延，徹底將瞳仁吞噬。
男孩的眼瞳，變成了某種白色晶體。
晶體還在層層向外蔓延，不僅存在於眼中，就連他的眼皮，甚至是半張臉，都攀爬上了白色晶體。
僅僅片刻的停頓，男孩突然張大了嘴，暴露出喉嚨，發出不似人聲的刺耳尖叫！
啊————
啊————
白柔宛如被一記重錘砸在了腦袋上！
眼前一切變得支離破碎，意識也從身體裡抽離出去。
她才望見不遠處的人群，有幾人跟男孩一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臉上結起了雪白的霜，嘴裡正發出爆鳴般的持續尖叫。
不僅那幾個人。
尖叫聲，即刻在她耳邊炸響！
連同白母在內的十幾個人，叫聲穿透力極強，白色結晶從皮膚下擴散，在體表形成一層鹽粒一樣的不知名物質。
他們猶如幾顆炸彈，爆響後，在場所有人全都動彈不得，僵硬如石像。
幾秒過後，原本站著不動的人群，黑色瞳仁也在溶解消失，被白色結晶覆蓋。
等到他們雙目瑩白一片的時候，也隨之加入到了尖叫的陣營。
一個。
兩個。
三個……
在場上百人，從剛開始只有幾個人在叫，很快就增加到了將近一半人。
再過不久，這裡所有人，都將被這種莫名的噪音感染同化——
這是雪哭暗黑之地在感染異教徒！
白母站在白柔身邊，尖叫聲幾乎把白柔顱腦炸穿。
白柔意識早已消失不見，她茫然的雙眼裡，有晶體在逐漸凝結。
她緩緩張口，即將和其他異教徒一樣，放聲尖叫，在暗黑力量的感染下沉淪……
就在這個時候。
白柔衣袖中，一道紅光宛如毒蛇般飈出，重重一甩，將白母和男孩擊飛出去。
這一鞭極狠，兩個人直接摔進了百米後的人群里，尖叫聲也停了。
失去了噪音的控制，白柔肺里猛然吸進一大口空氣，像個即將溺水的人終於上了岸，兩手扶在墓碑上急速喘息。
剛才擊飛白母和表弟的紅光，纏回了白柔手臂上，赫然是她的劍鞭。
身為長南人，白柔對於雪哭暗黑之地感染異教徒的方式並不陌生。
異教徒的尖叫，在猝不及防之下，會把身旁轉職者控住。而後暗黑力量通過聲音，經由一段時間，傳播到另一個，甚至是多個轉職者腦中，將人們同化成異教徒。
好在白柔經過腐化的劍鞭，已然有了靈智，而且身為武器，它並不會受到暗黑之力感染的影響。
在白柔被控住，暗黑之力傳染過來的時候，它能夠自主攻擊，打斷傳染過程。
幸虧擁有這把武器，否則白柔的下場，只會跟在場其他人一樣。
白柔眼中結晶褪去，面對被尖叫控制住的一片眾人，只感覺大腦空白。
剛剛被她擊飛出去的母親，已經直起身，白色結晶爬滿了整張臉，還在一粒粒蔓延。
要不了多久，白母身體會布滿結晶，跟雪哭暗黑之地的凶獸一模一樣。
白柔不久前才見過這副景象。
被她殺掉的白韌，就像母親現在這樣，這也是變成異教徒的一項標誌。
暗黑的力量，可紮根於轉職者體內，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平時只要他們刻意隱藏，很難察覺出來。
當他們想要感染其他轉職者時，就會讓種子生根發芽，從自己體內滋生。
誰也不知道，率先感染他人的轉職者是誰，更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被感染的，又在護城軍中，蟄伏了多久……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所有人，白柔一個都救不了。
尖叫聲逐漸平息，證明傳染的過程已經結束。
在場上百人，僅有白柔倖免於難。
而且她現在只是個三轉轉職者，在場被感染的數十人中，四轉高手也不乏其數。
她能自保，已經是奢望。
「……媽？」
白柔攥緊劍鞭，強行按住它想主動上前攻擊的欲望。
白母動了動，捂住腹部被劍鞭劃出的傷口，那道傷口深得快要把她剖成兩半。
不過很快，白色結晶從血肉里窸窸窣窣生長，瞬息間就完全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