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微涼的衣領被周沅拽的亂七八糟,她湊進到男人面前,鼻翼微動的聞了兩下,搖著頭直起身子:「酒,難聞。」
顧微涼眸色漸暗,箍著周沅腰的那雙手無意收緊,周沅覺得腰間有些疼,不是很高興的皺了皺眉。
男人眸中含笑:「難聞?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周沅愣了一下,低頭去聞自己的衣裳,又像只小倉鼠似的,湊到顧微涼脖頸間嗅了嗅,鼻尖時不時蹭到他,痒痒的。
忽然,顧微涼猛地一怔。
小姑娘軟軟的指尖摳著顧微涼的脖子,那裡有一顆紅痣,很惹眼。
「周沅。」顧微涼嗓音微啞,把人拉開了些:「你該睡了。」
說罷,他抱起人就要放在床榻上,偏偏周沅緊緊環著他的腰,說什麼都不下去。
「別鬧,該睡了。」他厲聲說著,看到小姑娘小嘴癟了癟,只好軟著語氣哄:「乖一點,鬆手去睡覺。」
周沅緊緊圈著他的脖子,全然不聽顧微涼說話。
「周沅。」顧微涼無奈的又喊了聲她的名字。
周沅被喊的心煩,雙手捂住耳朵,一副我就是不聽的模樣,直將顧微涼逗笑了。
「嗝,你、你別說話了,你好煩呀!」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姑娘眸中流光溢彩,生氣起來整張臉都靈動無比。周沅不是個性子好的人,但偏偏她發脾氣的時候最漂亮。
顧微涼默了一瞬,只好又坐回床榻上,像抱小孩一樣的抱著她,周沅也不撒手,這會兒雙眼亮晶晶的,看起來根本就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怪不得秋嬋說她醉酒鬧騰,是真挺鬧騰的。
他倚在床架旁,也懶得再與她爭執。周沅對顧微涼脖子間那顆紅痣覺得甚是新奇,玩的正在興頭上。
他低聲問:「好玩嗎?」
周沅頓了一下,指著自己說:「我,我也有。」
顧微涼好奇的揚了下眉,就見周沅扯著領子,想把領子給扯下來讓他看看,可領口實在太緊了,沒一會兒她便泄氣道:「以後再給你看。」
顧微涼覺得好笑極了,忍俊不禁的點頭:「好。」
小姑娘懶懶的趴在他胸口,仰頭去摸他的紅痣,顧微涼也不知道她這個酒勁什麼時候能過去,緩緩閉眼打算就這么小憩片刻。
夜幕沉沉,晚風習習,雕花軒窗被風吹的吱呀響。
顧微涼雙眸輕閉,忽然眉間一蹙。
再睜眼時,小姑娘正仰著腦袋,朱唇在他脖頸間輕輕擦過,軟軟的,痒痒的,顧微涼心裡一根弦繃得緊緊的。
在周沅伸出粉嫩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時,啪的一聲,弦斷了。
男人一動不動,腦子裡像炸開了五花十色的煙火,耳邊像是蟬鳴聲不斷,眼前只有一根流花髮簪在輕輕晃動。
所有感官復甦,脖頸間的觸感在一點點放大。
好像有羽毛飄過,蘇蘇的,麻麻的,痒痒的。
顧微涼二十五年來,頭一回不知下一步怎麼做,頭一回沒了理智,本應拉開這個膽大包天的姑娘,可他沒有。
周沅一手拽著他的衣領,顧微涼配合的低下頭。
而小姑娘另一隻手在空中亂揮,打到了床榻邊的掛瓶,砰的一聲,碎了個徹底。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秋嬋聽到動靜,想都不想就推門進來:「姑娘…」
她冷不丁話里一個打轉,生生將後頭的話咽了下去,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情景,然後哆哆嗦嗦的趕忙離開,又閉著眼回頭將門關了。
而周沅對這一連串動靜無動於衷,專心致志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好半天,周沅伸手摸了摸濕'漉'漉的紅痣,一路向上仰頭,攸的一頓,堪堪停在男人唇邊,一副要親不親的樣子,實在抓人心。
她去看顧微涼的眼睛,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顧微涼低了低頭,離她更近了些,男人聲音低啞,像是存心誘哄:「怎麼了?」
周沅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看著懷裡這張臉,眸子越來越暗,眼神也愈發陌生,周沅忽然有點害怕,拉開了點距離,掙扎著就要下去。
可這回,顧微涼不讓了。
周沅覺得自己的腰要被捏碎了,不是很高興的去掰他的手,可是怎麼掰都掰不開,忍不住就急了,眼淚三滴兩滴的落下來,整個人一抽一抽的。
「我難受。」她哭著說。
小姑娘的情緒來的很快,但顧微涼也沒因此就放開她,反而沉著聲兒回了句:「我也挺難受。」
聞言,周沅抬著一雙淚濕濕的眼睛,遲疑的看他一眼,然後也不說話,就小聲抽泣著。
顧微涼嘴角抿的緊緊的,看著小姑娘這麼哭,完全無動於衷,沒有要讓她下去的意思。
其實這麼多年,除了想給天下換個皇帝,他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
這會兒看著圈在懷裡的人,顧微涼那骨子裡被壓抑了多年邪惡的占有欲蠢蠢欲動。
男人冰涼的手碰上周沅的臉頰,使壞的捏了一下:「好好的,你招我幹什麼?」
周沅還在一下一下的抽泣著,瑟瑟的看著他。
他低身湊進,輕聲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沒做完?」
周沅茫然的看他一眼,順著他的話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自己抬手擦掉了眼淚,有點不知道要怎麼辦。
顧微涼低聲笑了一下,揉亂了她的髮髻:「沒關係,以後慢慢來。」
說罷鬆了手,將人放在床榻上,抬手鬆了勾繩,床幔攸的落下,阻隔住周沅的視線。
床榻上的小姑娘懵了半天,腦子像被糊住了一樣,慢吞吞的拉過被褥,很快就睡著了。
而另一頭,顧微涼站在窗邊,晚風一吹清醒了大半,目光定定的落在某處,把玩了會兒腰間的玉墜,眼裡似有若無的零星笑意漫開,伸手碰了一下脖頸間的紅痣。
——
只可惜,昨日醉酒又拼命扒自己衣領想給顧微涼看痣的周沅,不僅記不得晚上的事兒,還著涼了。
一早,院子裡慌慌張張,夏荷在外頭扣著手走來走去,皺著眉頭著急道:「怎麼還不來?再這麼燒下去,腦子可要燒糊塗了。」
「瞎說什麼呢。」端著盆水過來的秋嬋點了點她的腦袋:「小心姑娘病好了跟你算帳!」
夏荷小聲嘀咕:「可府醫怎麼還不來嘛,走幾步路就該到的。」
若是府醫再不來,夏荷可就要自己親自去請人了。
去請府醫的小丫鬟匆匆趕回來,喘著氣兒道:「岳大夫在暖春閣給顧姑娘把脈呢,實在是走不開,夏荷姐姐你瞧是不是從外頭請?」
夏荷蹙眉:「顧姑娘也病了?」
丫鬟一滯,吞吞吐吐:「不是,她纏著岳大夫開什麼美容養顏的藥房,不讓奴婢將岳大夫帶走。」
「去外頭請。」夏荷沉著臉,顧儷怕不是故意的吧?
丫鬟應著就要走,走到半路步子一頓回頭道:「奴婢方才在外頭瞧見鄭凜,想必公子已經回府了。」
夏荷點點頭,憂心忡忡的進了屋裡,秋嬋正在給周沅換濕帕子,可周沅那張小臉還是紅撲撲的,碰著都燙人。
楊姑姑在一旁用濕帕子擦周沅的手心,嘆著氣道:「姑娘九歲之後便不常生病,可回回一病,沒個三五日是好不利索的。」
兩個丫鬟哪裡不知道,往常這個時候她們都是沒日沒夜的照料。
顧微涼一身朝服都來不及褪下,直接推門,徑直朝床榻走。
楊姑姑忙起身:「大人回了,奴婢讓廚房布菜。」
顧微涼伸手貼在周沅額頭上,眉頭攸的皺起:「大夫如何說的?」
夏荷話裡帶著些不悅,立即回話道:「大夫還沒瞧過呢,奴婢已經差人去外頭請了。」
男人微微側頭看向她,夏荷略有些害怕的低下頭,秋嬋拉了拉她,這個關頭就別添亂子了。
夏荷抿了抿唇,抱怨道:「岳大夫在暖春閣,顧姑娘纏著他要美容養顏的方子,也是,顧家的姑娘當然要尊著讓著,我們五姑娘算得什麼。」
「夏荷!」秋嬋斥道,隨機低著頭道:「大人莫要怪夏荷,她也是心急。」
顧微涼沒應聲,目光冷冷落在夏荷身上,不怒自威。
夏荷雖是嘴快,但膽兒並不大,被顧微涼這麼一瞧,嚇的腿發軟,下唇被咬的發白。
秋嬋求助的看了眼楊姑姑,楊姑姑只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求情添亂。
「你們姑娘是我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妻,顧家的當家主母,你說算什麼?」
夏荷一駭,但還是強撐著底氣,磕磕巴巴道:「可、可府里根本沒人真心敬著姑娘,背地裡都只是笑話她,還、還說待顧大人處置了周家,就要休了姑娘。」
顧微涼起身,垂眸淡淡瞧著她:「下去領二十板子,楊姑姑看著。」
夏荷猛地抬頭,不知道怎麼自己就領罰了,二十板子?姑娘病好了她都下不了床。
秋嬋亦是一駭,忙跪下求情:「夏荷嘴笨不會說話,還望公子見諒,姑娘還病著,留夏荷在邊上伺候吧。」
顧微涼睨了眼楊姑姑,楊姑姑面色沉穩的朝他伏了伏腰,隨後才對秋嬋道:「你好生照料姑娘。」
秋嬋張了張嘴,眼睜睜看著楊姑姑將夏荷帶走。
屋外,夏荷趴在長椅上,還不知自己為什麼領這個罰。
楊姑姑嘆氣道:「你可知道自己為何受罰?」
夏荷哭著:「顧大人分明就是趁姑娘病著,沒人做主…」
楊姑姑搖了搖頭:「你啊,顧大人是因你轉述的那些話動的怒,你不過是轉述他便罰你挨板子,往後那些親口詆毀夫人的人,可還敢?」
夏荷一怔,懵懵的去看楊姑姑。
楊姑姑若有所思的往屋裡看了眼:「我們做奴的,終究護不了主子,若是顧大人當真對姑娘好,你我也是該放心的。」
大人對姑娘好麼?
夏荷正呆呆的想著,忽然一板子下來,疼的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大人對姑娘好不好她是不知道,對她們這些下人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