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篇

  下午大課間,是摔客們的天堂。

  所謂摔客,就是一群酷愛摔跤的老爺們兒,他們會在15分鐘大課間的時候聚集在樓道里,你摔我,我摔你,你摔他……一直撐到最後的人,就被封為摔王,率領本樓層的小弟們去別的樓層挑釁,最後摔遍校園無敵手的那個人,就被封為摔神。

  幼稚又酣暢淋漓的一個遊戲。

  在顧海來之前,三樓層出現過無數個摔王,顧海來了之後,那些摔王全都不敢冒頭了。剩下一兩個來挑釁的,絕對是那種愣頭青,明知道摔不過,還要來這裡栽幾個跟頭,好像能和顧海過過手就給自己提高了一個檔次。

  今天來找顧海挑釁的人特別多,大概是前陣子摔疼的那些地方好的差不多了。

  本來顧海也煩,兩節課都不見白洛因的影兒!怎麼辦?除了拿這些冤大頭撒氣,他還能找到什麼好的排遣方式?

  「好!……」

  隨著一陣陣喝彩聲,顧海的腳底下出現無數個炮灰。

  最後改成兩個人一起上,顧海先是一個側面大別子,掄倒一個一米八的大個頭,又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倒在地上的人疼得嗷嗷直叫喚。

  一行人玩得正興起,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白洛因回來了,讓他和顧海摔。」

  此話一出,起鬨聲響徹整個樓道,在顧海來之前,白洛因也是輕易不出手的人,他力氣不算最大,但是技巧性和敏捷性很強,一般和他摔的人都很難占到便宜。

  顧海在瞧見白洛因的那一剎那,心情起伏跌宕了好幾個來回。先是鬆了一口氣,心裡透出淡淡的喜悅,結果看到他的臉色,心又一下揪了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情緒受白洛因的影響如此之大,好像不受控一樣地跟著他的情緒在走動。

  「來,咱倆摔一次。」

  白洛因主動宣戰。

  顧海覺得白洛因很不正常,特別不正常,他還在琢磨這個問題的時候,白洛因已經上腿了。幸好顧海扎步足夠的穩,不然白洛因這猛地一腿,一般人早就橫在地上了。吃了一虧之後,顧海才正視起眼前的這個人,他心情不好,他亟需發泄,於是,我得陪著他。

  兩個人僵持了幾秒鐘,白洛因再次主動進攻,他喜歡尋找別人的防守漏洞,顧海的漏洞似乎很好找,也很好下手,關鍵是他的手臂和腿部力量太足了。即便是找到漏洞,白洛因也很難把他絆倒,他就像是一塊千斤巨石,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你也挪不動。

  顧海瞅准了機會,在白洛因頻頻進攻,手臂用力而腳步頻頻變換之際,猛地閃到他的身後,胳膊迴環住他的腰身,企圖把他的重心帶偏,結果白洛因識破了他這一伎倆,手肘猛地用力戳向顧海的腰眼處,這是顧海最脆弱的地方,白洛因這麼一頂,顧海往後撤了幾步。

  這小子夠陰的,一下就找到了我的軟肋……

  顧海一側的腰身還在酥麻中,白洛因再次撲了上來,這一次勢頭更猛。顧海覺得,白洛因絕對是受了什麼刺激,要不然不會一副置他於死地的架勢。他不敢硬著來,他怕摔著摔著真摔急了,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白洛因。

  一定得儘快結束。

  結果,事實比顧海想像的要艱難,他確實小看白洛因了,他不出招則已,一出招就是狠招,專門往顧海的軟肋上攻。這也就是白洛因,要是換成別人,顧海早就一拳頭給他對到南牆邊上去了。

  白洛因看出來了,顧海是個練家子,與這裡的同學都不是一個級別的。他的每個動作、每個步伐都是有套路的,他肯定受過特別訓練,不是他幾個江湖手法能夠對付的。

  他只能狠拼。

  不管是他摔還是自己摔,只要摔兩下子,他的心裡就能痛快一點兒。

  顧海覺得今天的白洛因有股山呼海嘯欲來的架勢,那眼神中分明寫著我要摔死你。他的唇邊一直帶著笑,但是是冷笑,他的眸子深處是在渴望一種絕地逢生的解脫。

  白洛因的汗珠順著額頭滴下,肆意中帶著一股野性,顧海一直很穩,堅毅中帶著魅惑,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抱在一起,暗暗較勁兒中又帶著對彼此的賞識。顧海不捨得讓白洛因摔,又不甘心自己摔,白洛因在顧海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種寬慰,他的心情竟然慢慢地開始癒合……

  瞅准了一個機會,白洛因攻了上來,顧海一直在退,他的重心刻意朝後,給白洛因製造了一種假象。白洛因進攻過急,顧海瞅准了他的腿上的空當,猛地一腳絆了過去。

  這是自殺式的一腳,因為顧海的重心放得很低,把白洛因絆倒的同時,他自己也仰臉合天地倒了下去,正好在下面做了白洛因的軟墊。

  白洛因知道,顧海是故意讓著自個。

  上課鈴響了,所有人都開始往教室裡面沖,一邊跑還一邊回頭鼓掌。

  摔下去的一瞬間,顧海的手正好按在白洛因的臀部,這會兒沒人了,他突然產生了流氓一把的衝動。不僅沒拿下來,還故意捏了好幾下。

  「挺有彈性的。」顧海玩味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英俊面頰。

  白洛因用兩根手指在顧海的腰眼處戳了戳,臉上帶著壞笑,他知道顧海這地方有傷。

  顧海立刻繃緊腰身,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碰他這裡,他都會鑽心地疼,可白洛因碰他的這裡,他只有麻的感覺。而且這種麻順著一根神經遍布到全身,以至於顧海眯著眼看向白洛因的時候,突然覺得他的笑容很炫目。

  「還不起啊?上課了!」白洛因從顧海的身上站起來,用腳踢了他一下。

  顧海的眉間擰起一個十字結,難受勁兒裝得倍兒像。

  「我起不來了,摔著後腦勺了。」

  白洛因心裡暗忖一聲,摔著後腦勺礙著站起來什麼事了?存心耍賴不是麼?心裡這麼想,可真瞅著他躺在這冰涼的地面上,還真有點兒不忍心。

  手一伸,攥住了顧海的手。

  還沒使勁兒,顧海起來了。

  起來之後,還不捨得把手撒開,一個勁兒地往自己的後背上帶。

  「給我撣撣土,我夠不著。」

  「別蹬鼻子上臉啊!」

  白洛因使了好大勁兒,愣是沒扥開自己的手。

  顧海還覺得委屈了,死皮賴臉一頓蹭。

  「敢情我在底下給您墊著土,您沒有一點兒不落忍唄?我就是活該,我活該挨摔。」

  白洛因瞧見顧海這副模樣,真想踹他兩腳。

  可今個不知道怎麼了,手腳都不好使喚了。

  「趕緊進去吧!」

  白洛因把顧海往前推了一把,隨便撣了兩下。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給顧海灌一桶水,他的心窩子裡絕對能開出一朵花來。

  第一卷:悸動青春49我可能真醉了!

  顧海把白洛因送回來,白漢旗正好在胡同口和人聊天,瞧見顧海和白洛因回來,立刻收起馬扎兒,眼角笑出了一層褶兒。

  「大海啊,就在這吃吧,別走了」

  白洛因斜了白漢旗一眼,暗示意味特別明顯,您讓他幹什麼啊?他這人聽不出客氣話來,您讓他一句他准得在這吃。

  「好嘞!叔都這麼讓了,我也不好意思走了。」

  果然如此!

  白洛因擰巴著兩根眉毛,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向白漢旗。

  「今個是你鄒嬸做飯,虧待不了他。」

  「甭讓我嬸兒給他做飯,換您做!」

  白漢旗站在原地愣了一刻鐘,這到底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顧海走進廚房的時候,鄒嬸正在擀麵條,又粗又大的擀麵杖來來回回在面上軋著,平整之後疊成數層,噹噹當……密集又勻實的刀工,話說間麵條就切好了,一根根粗細相同,長度相仿,根本看不出是手擀麵,完全是機器軋出來的水平。

  「嬸兒,您的刀工真是厲害啊,練了多久了?」

  鄒嬸笑得溫和,「這還用練啊?做了二十幾年飯,是個人都會了。」

  「用不用我幫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回屋寫作業去吧,我這馬上就好了。」

  顧海瞧見案板上有兩根黃瓜,一咬還挺脆生,忍不住誇讚了兩句。

  「嬸兒,這黃瓜是從哪買的?味兒真不賴。」

  「這是我們家種的晚黃瓜,回頭給你摘一兜子,你給你爸媽帶點兒回去。家裡的黃瓜沒打藥,吃著放心。」

  「成,回頭我去您家摘!」

  談笑間,鄒嬸已經切好黃瓜碼,一條條黃瓜絲倍兒直溜,和一扇小門帘似的躺在盤子上;旁邊是剛炸好的肉丁醬,醬汁濃郁,肉丁飽滿鮮嫩;一旁的菜碼也挺豐富,有黃豆、香椿、蘿蔔絲兒……放在一起色澤誘人,光是看著就饞癮大發。

  「嬸兒,要不我先替您嘗一碗?」

  「你有完沒完?」

  顧海的筷子還沒伸向麵條,就聽到門口一聲怒斥,「出去幹活兒去!白吃飯啊你?」

  鄒嬸看著顧海和白洛因的背影直想樂,這倆孩子,怎麼這麼可人疼呢?

  吃飯的時候,顧海喝了一瓶啤酒,一邊吃一邊高興地和白奶奶聊天,白奶奶這下找到知己了,吃完飯還拉著顧海不讓走,指著院子裡的一片草興奮地朝顧海說:「這片莊稼都是劉少奇同志帶領我們種的。」

  顧海:「……」

  白洛因拉過白奶奶的手,好言相勸,「奶奶,您該洗腳了。走,跟我回屋!」

  趁著白洛因出來拿擦腳布的那個空當,顧海拽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