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那天,是個天朗氣清的艷陽天。
裝睡的虞晚晚,被謝廳南薅起來,仔細的給穿著他選的那件煙粉色合歡旗袍。
關於共同出席譚定松馮近月訂婚宴的事情,兩個人從昨晚已經談了好久。
虞晚晚堅持不去。
理由很多,雜七雜八說給了謝廳南。
直覺讓她覺得,對於她和謝廳南、譚曉松來說,是個巨大的轉折點。
她會光明正大的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現在譚曉松父母面前。
她並不擔心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在某些人高高在上的眼睛裡,她的名聲早就觸底。
她擔心會給謝廳南帶去的「海嘯」,像一個無底的漩渦。
然後,她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這段溫暖,被漩渦吞噬。
就當自己貪心吧。她捨不得他的溫暖,她還陪他不到一年。
謝廳南不認同。
給她治療不孕,帶她在整個圈子公開……種種事情,他只用那抿起來的剛毅薄唇,回應她的是默不作聲。
對於他的付出,他覺得理所應當,不必解釋。
公開自己的女人,又有什麼好說?瞻前顧後,只會讓向來鐵腕的他覺得婆婆媽媽,不夠男人。
決定了在一起,公開就只是早晚的事情。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旗袍盤扣處,略帶笨拙的仔細繫著。
謝廳南看了眼那耷拉著腦袋裝睡的虞晚晚,眸底閃過了一絲笑意,衝著那軟唇,霸道吻了過去。
小姑娘嬌氣的哼了一聲,想躲開,被他口及的緊,嗚咽了幾聲,放棄了掙扎。
乖乖被他親了會,在突然咬疼的「哎呀」聲里,睜開了桃花眼,霧氣蒙蒙。
「你再這樣,會讓我覺得,和我公開關係,你就這麼不情不願的德行?虞晚晚,你氣我呢?」
「謝廳南……」小姑娘認真的眨著眼睛:「你不後悔?我……」
「別說了,」男人臉色帶了不滿的怒色:
「你沒有哪裡配不上我。年輕漂亮,溫柔賢惠,還特別上進,晚晚,跟了我這個三十多的老男人,我還怕虧了你呢。」
虞晚晚小臉變紅,男人這樣堅定的態度,不是不讓她心動。
屬於二十一歲小姑娘的清醒,終是在三十一歲成熟男人霸道強勢的承諾里,被一一擊潰。
她握住那雙修長的大手,主動親了下那薄唇,從他的唇瓣移到耳畔,柔聲:
「謝廳南,我們一起。」
……
訂婚宴和婚禮不同,選在了一個並不在大眾視線範圍內的,專供私定的半山別院。
依山而建,綠水環繞,聯排四合院林立,遠觀,像一片古色古香的原尺度復刻宋代御花園。
對於譚、馮兩個世家大族來說,尤其低調,不在公眾場合搞禮炮震天的奢侈排面。
但所有的規矩、禮儀全部高端大氣,分毫不漏。
精細到訂婚的兩個新人,從台下到台上共走多少步,都精心設計成了19,寓意「要久」。
出席的是譚家和馮家兩大家族的至親,以及譚定松和馮近月的各自摯友。個個都是份量十足的人中龍鳳。
謝廳南要帶虞晚晚來,連譚定松也沒提前告訴。
他延續了他做事情的雷厲風行,過程是自己的,結果直接給到大家。
黑色的邁巴赫車子在半山公路蜿蜒爬行。
透過車窗,到處鬱鬱蔥蔥,還有叢叢鳳凰花盛開,橘紅色的絢爛顏色,讓心情無端無端燦爛。
虞晚晚側臉賞著山中幽靜景色,側著的瓜子臉十分立體,有光透進來,打在鼻尖一點,帶上了晶瑩剔透的粉。
她今天盤了蓬鬆的發,上面是謝廳南給她別上的鑲了粉鑽的髮簪,白嫩耳垂上也佩戴了粉鑽耳釘,和她的玉骨冰肌相映成趣。
男人默聲欣賞了下那位傾城的美人,在那透明的鼻尖上捏了捏:「喜歡這裡?」
虞晚晚回過臉,大眼睛調皮的白了他一眼:「適合隱居。」
「不是靜修就是隱居,小東西,你這是隨時打算跑路?不給做了?」
「你討厭,榴芒。」
虞晚晚臉紅,被勾唇的男人握住了手,把柔若無骨的手攏在他乾燥溫暖的掌心,揉捏把玩。
車子在泊車位緩緩停下來。
虞晚晚看到了外面的人來人往,有帶了喜色的恢宏莊嚴。
男人瞥了她一眼,把手中小手交叉進自己五指:「不怕,有我,你只需要跟著我就好。」
「嗯。」
……
穿著西裝的謝廳南,特意配了綴了絲縷煙粉的領帶,配合著他的晚晚。
最先看到兩人的,是馮近堯和蔡蘊。兩人作為女方家,協助寫幫忙迎賓。
蔡蘊笑容滿面的迎過來,目光從那緊緊扣著的手上移過,笑意加深:
「這旗袍真好看,襯得晚晚和那畫中仙似的,這不是京城這邊的針腳風格。」
虞晚晚唇角彎彎:「蘊姐好眼力。廳南去粵州帶回來的,還帶了給寶寶的粵繡小肚兜,寶寶服,空了給您帶過去。」
「我們謝家二爺是風靡大院的鐵血男人,拳頭從小就硬,能有這份心,還得是晚晚。」
兩人見面就聊的親昵,馮近堯的臉上卻是帶了點牙疼的唏噓。
「你倆去一邊聊,我和廳南說個話。」
謝廳南握緊了虞晚晚的手:「有什麼話,直說就行,晚晚和蔡蘊都不是外人。」
馮近堯看了眼面前男人的表情,聳了聳肩:「完了,你這一打斷,我忽然忘了要說什麼了。來來來,咱別站在這裡了,裡面請。」
他知道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謝廳南瞪他的眼神,就是答案。
進到內場,譚定松和馮近月過來迎接。
譚定松今天西裝革履,和他平時的樣子無異,典型的公務猿端正長相,儒雅溫潤,矜貴沉穩。
馮近月穿了錦繡坊手工製作的花好月圓正紅色旗袍。
人生大事的敲定,讓她眼角眉梢都帶了喜色,連帶著看虞晚晚都順眼了不少,和謝廳南招呼的時候,也微笑和虞晚晚點頭招呼。
虞晚晚喜歡看細節。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兩人的距離。
沒有牽手,距離隔了半隻胳膊寬,她吁了口氣,不知是嘆氣,還是舒氣。
「下一對該是廳南了吧。」譚定松看著眼前璧人。無波的眼神里,有藏著的感慨。
他特別希望眼前人能成。終究是他的遺憾,遺失了美好。
他希望好兄弟如願。
謝廳南笑容直達眼底:「我不會落後。」
協助迎賓的譚曉松,被人群中那對過於出眾的人,扎透了雙眼。
她輕輕搖了搖頭,閉眼讓眼睛恢復正常。
再睜開眼,仔細的去辨認,才從大體的輪廓,慢慢看清楚兩人的五官容貌。
那次的單身派隊已經足夠讓她心悸。
如今,他們竟是直接牽著手,在長輩面前秀了起來?
成何體統!又有什麼資格?心中翻湧的火,燒的她五臟六腑煎熬。
自尊心和驕傲在瘋狂作祟。
她平生第一次有衝動扇人的心,狠狠的打到那張瓜子臉上。
這邪惡的念頭,終究是被她高門貴女的高傲外衣壓制在搖籃里。
「曉松,愣著做什麼?」譚夫人的聲音響起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累到了?」
譚曉松收回視線:「媽,沒事,管你兒子的大事,別管我。」
譚夫人勾唇笑了笑,目光去尋找譚定松的時候,看到了與兒子交談的謝廳南,手裡牽了位閃閃發光的美人。
她對虞晚晚印象很深刻。她在謝家出現了多次。和謝囡囡演奏過樂器,給老太太唱過曲兒,還在國際上立項了非遺經濟。
她甚至知道話劇院派人親自到京大挖她,被江心從中拒絕的事情。(在文工團的她,也曾留意過京大文藝部部長虞晚晚)
有一瞬間的震怒,說不清楚原因。
大戶人家的尊嚴和體面,在那一刻,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響。
畢竟,在貴圈裡,謝廳南早就被大眾欽點為譚家的准女婿。
如今竟然以這幅姿態出現。
回過神的時候,她看到身旁的譚老也沉了臉。
不過,譚老的臉色,早就經歷了刀山火海的考驗,從不喜怒於形。
很快他便面色如常,還笑眯眯的和過來見面的謝廳南打了招呼,並淡淡瞥了眼虞晚晚,點了點頭。
謝廳南很快就帶著虞晚晚,融到了兄弟群里。
譚夫人冷冷瞥了眼那邊,那個聽說南城來的叫虞晚晚的美人,看起來挺合群,年齡小,長的美,嘴也甜,仗著謝廳南的聲望,一堆人逗她。
譚夫人收回視線,捏了捏身旁譚老的手。
威嚴的男人仍然面色沉穩,只若有若無說了句:
「這事,我定會和觀禮聊一聊的。」